但餘簾被老師壓制了二十三年的怒火,一旦燃燒起來,可以燎原。
所以她想賭這兩成。
更關鍵的是,她非常清楚自己順情隨意,借二十三年積蓄戰意,才能有這兩成的機會,一旦錯過,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這種機會。
有一個人,不願意給餘簾賭這兩成的機會。
因為他是大師兄,如果真到了絕境時刻,要拿性命去賭,他認為也應該是自己去賭,而不能讓師妹去做這件事情。
風雪微飄,那件舊棉襖便出現在餘簾的眼前。
也出現在觀主的灰眸前。
那件舊棉襖上血跡斑斑,卻依然乾淨。
就像穿著棉襖的這個書生,行千山萬水,滿身灰塵,依然乾淨。
唯潔唯淨,沒有塗抹顏色,便無法被你染色或是奪色。
舊棉襖在風中輕飄,大師兄氣息寧靜,沒有一絲溢位體外。
他舉起手中的木棒。
觀主向後退了一步。
大師兄拿起木棒,向覆著淺雪的街面敲下。
每一棒都是一道木柵。
他是夫子首徒,對驚神陣的瞭解,遠在世人之上。
敲擊之間,他借了長安城裡的天地氣息。
數棒落,便是一堵歷經千年風雨的厚實城牆,出現在雪街上。
觀主在城牆的那頭。
他和餘簾在城牆的這頭。
觀主伸手至雪空之中,握住自萬雁塔飛回的道劍。
然後他舉劍刺向身前的城牆。
他的這一劍,就像先前餘簾的那記拳頭一樣。
純粹至極,強大至極。
沒有力量,只有道。
道劍挾著他浸淫一生的劍道。
城牆頓時破開。
木棒上出現一道清晰的劍痕。
劍鋒如風雪般卷過,漫過木棒,嗤的一聲刺進大師兄的左肩。
劍鋒入棉襖三分,鮮血始現。
餘簾伸手抓住大師兄的腰間,就像抓貓一般。
她的力量極大,所以速度極快。
劍鋒漸前。
卻漸漸從棉襖裡抽了出來。
因為她的手比觀主的劍速度更快。
大師兄的草鞋在雪地上滑動。
他舉棒再打。
觀主神情平靜,舉劍再刺。
餘簾清嘯一聲,簷雪崩落。
嬌小的身軀裡,迸發出的嘯聲,就像是天降的雷霆。
她收回了所有的力量,然後集中到自己的右拳上,向前轟出。
漫天風雪,像蟬翼一般,始終覆蓋著驚神陣的那道縫隙,折射著陽光,散發著金色的光澤,就像是無數片金葉。
此時餘簾收回氣息,她的世界自然崩塌。
長安城上空那片金色的雪花,暴烈地燃燒起來,美麗得令人心悸。
雪在燒。
雪終於被燒融,出現了一道裂縫。
那道來自天穹的磅礴力量,終於落在了雪街上。
一片光明,無限光明,遮蔽所有。
三道氣息,挾著自身無敵的力量,或是磅礴的天地元氣,衝撞到了一起。
風雪怒嘯,牆傾簷破,沿街的屋宅盡數被震成廢墟。
風雪漸靜,大師兄和餘簾已退至百丈之外的北街。
大師兄渾身是血,尤其是肩部那道劍創,顯得格外恐怖。
餘簾的身上沒有傷,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忽然間,有雨水落了下來。
二人的衣衫被打濕。
時已入冬,昨夜初雪。
今日長安城卻落了一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