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柚的頭髮蓬亂不堪,念力已將枯竭。
即便是六師兄粗壯的雙臂,也開始顫抖,鐵錘甚至有些變形。
四師兄盯著河山盤,沉默不語。
王持已經從打鐵爐後站起身來,看著夜穹喃喃說著些什麼。
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二師兄的身影。
但他們知道二師兄還在戰鬥。
鐵劍依然在。
因為青峽還在。
整整一夜時間過去。
這一夜所發生的故事,那些堅持,很難用言語去敘說清楚。
守青峽的書院弟子,和攻擊青峽的神殿騎兵,都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清晨來臨,天光卻依然黯淡。
王持一直在看天,脖頸早已痠痛無比,但他卻沒有什麼感覺。
忽然,他大喊了一聲。
六師兄聽到這聲喊,微微一怔,把變形的鐵錘擲出,砸翻衝過來的一名騎兵,然後快速走回鐵篷內。
四師兄左手離開河山盤,噗的一聲吐出血來,他卻毫不理會,用最快的速度取出一張符紙,用盡念力把那張符紙變成一縷清風。
清風來到打鐵爐上。
六師兄用最大的力量抽動著風箱。
風漸疾。
然後有風自青峽裡來。
風勢漸驟。
王持看天一日一夜,就是在等風,等他需要的風向。
此時北風已至。
他從懷裡取出早已備好的藥粉,雙手顫抖撕開,灑到爐火之上。
一道微甜的氣息,隨著藥粉被高溫的火焰蒸發,瀰漫在鐵篷裡,然後隨著青峽裡湧來的北風,向著南方的原野而去。
神殿騎兵,還在不停地向青峽發起著衝鋒。
他們忽然聞到了淡淡的甜香。
然後他們開始流血。
鮮血從他們的眼睛裡、鼻孔裡流淌而出。
他們流出的血,也帶著淡淡的甜香。
一名騎兵死之前,忽然想起來,自己曾經聞過這種香味。
那時他還在家鄉,有個美麗的姑娘沿街販賣一種白色的花。
這種甜香就是花香。
桅子花的花香。
原來花香真的可以襲人。
真的可以殺人。
青峽前,鐵劍再現。
雖然已然黯淡無光,雖然劍鋒上出現了好幾處缺口。
但鐵劍出現,依然代表著死亡。
不停有騎兵倒下。
無數的鮮血濺飛到高空之中,然後落下,就像一場血雨。
血雨之中,君陌不停地殺著人。
風起風息,花香漸散。
騎兵漸退,青峽之前終於出現一片平整的地面。
君陌手持鐵劍,站在其間。
他的身旁到處都是屍體。
沒有騎兵繼續衝鋒。
黑壓壓的潮水,變成了安靜的大海。
一名南晉將領看著眼前這幕慘烈的畫面,忽然覺得非常疲憊。
這夜死了太多人。
他知道如果再繼續衝鋒,書院諸人最終必定守不住青峽。
花香不可持久,那個手持鐵劍的男人,也總有倒下的那一刻。
但他沒有命令下屬繼續衝鋒。
因為所有人都已經心寒,都已經絕望。
潮水拍打礁石,可以拍打億萬年。
但沒有人能夠承受。
將領注意到,自己麾下以勇武著名的幾名校尉,正在望著南方的大營,他知道這些人和自己一樣,都在等著鳴金收兵的聲音。
但始終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