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鐵劍,已經斬殺了千百人。
原野間的血,都是這道鐵劍斬出來的。
就是鐵劍自己的血。
鐵劍與自己的血相遇,氣勢飽滿到了極點,肅殺到了極點。
才以禮相見,便以劍相見。
即便是葉蘇,在這樣霸道的一劍之前,亦不能避。
他只能舉劍相迎。
遠處南方原野間,柳白在馬車畔緩緩站起身來,看著青峽處那道鐵劍,說道:「這一劍終於有些意思了。」
青峽之戰持續了兩天多,這位當世第一強者始終沒有出手,因為他一直等著君陌晉入最強的狀態,不然便沒有意思。
此時看著這道鐵劍,他終於做出了有意思的評價,這也就意味著,他認為此時的二師兄已經晉入最強的狀態,他很想接這一劍。
這道鐵劍確實很有意思。
甚至比柳白以為的更有意思。
鐵劍代表的依然是二師兄的規矩。
或黑或白,沒有灰色。
或生或死,不能兩全。
或戰或敗,不能逃避。
面對著如此決然的一劍,無論是誰,都要做出最決然的選擇與決定。
你必須選擇一條道路,必須選擇一個方向。
世間沒有第三條道路,牆上的野草不可能倒向自己的位置。
這道鐵劍已經超出霸道的範疇,隱隱然散發著光明正大的感覺。
給你選擇的機會,然後碾壓你,斬殺你。
這是王道。
生死之間你會怎樣選擇?
就算你真的已經勘破生死,但生死依然在。
看破不代表能破,反而因為你看得太多,你會不知道怎樣選擇。
你不選擇,那便是失敗。
這就是鐵劍給葉蘇所出的難題。
葉蘇沒有接這道鐵劍。
因為鐵劍是對方的規矩,一旦他接了,便等於接受了對方的規則,那麼無論此戰如何發展,他都不可能再改變被動的局勢。
但鐵劍要他接。
他能怎麼辦?
葉蘇讓稻田來接這道鐵劍。
這片稻田是他的規則。
在鐵劍出青峽之前,他已經負起雙手,衣袖微拂。
有清風自袖間出,金黃色的稻穀被拂得輕輕顫動,時而彎腰。
寬直的鐵劍,進入稻海。
稻海漸分,如湖水,如海水,如青山裡的蒼松。
田壟上的野草染著血。
沒有收割的秋稻染著血。
鐵劍過處,野草寸裂成屑,飛揚而起,落在稻田間。
沉甸甸的稻穗,隨劍意而落。
失去沉重負擔的稻杆猛然挺直腰身,把稻葉彈至空中。
稻穗向地面墜落,尚未墜到地面,稻穀便剝離而出,隨稻葉一道飛舞。
稻穀上的麩皮裂開,露出渾圓晶瑩的米粒。
米粒在秋風裡四處灑揚,如珍珠反射著陽光,美麗異常。
撒向空中的米粒被陽光灼得焦黃,散發出米香。
落到地面的米粒被血水浸得發黑,悄悄潛入泥。
泥土間,生出綠色的稻葉。
稻葉向著空中伸展,似要結實。
極短的瞬間內,這片稻田經歷了收割、死亡以及重生。
稻田的生死別離,就這樣在人們的眼前上演。
這個過程非常連續,生死迴圈變成完美的圓融,找不到任何清晰的分界線。
在稻田裡飛行的鐵劍,也沒有找到那條分界線。
鐵劍依然沉默前行。
稻海生稻,驟疾,嘩嘩而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