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留在他身上的盔甲碎片,被木柚細心地揀了出來,然後她解下頭盔,開始替他重新梳頭,只是動作明顯有些生疏。
王持左手提著一罐藥,右手拿著一紙包白砂糖,在旁說道:「這藥勁兒太大,所以特別苦,師兄你如果喝不下去,就著糖生咽。」
二師兄看著他手中的白砂糖,不悅道:「生死不論,何況苦藥?」
說完這句話,他接過王持手中早已晾至最佳溫度的藥汁,如壯士飲酒一般吞入腹中,神情不見異樣,雙眉卻有些微顫。
能讓他無法控制表情,可以想見這碗黑漆漆的藥,該是多麼難喝。
王持苦著臉把紙包遞了過去。
二師兄吃完了糖,髮髻也已經梳好。
木柚拿著鏡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便把鏡子收了起來,替他把高冠繫好。
鐵劍在爐上不停被敲擊,六師兄揮汗如雨。
木柚問道:「要不要歇一歇?」
二師兄站起身來,在她幫助下穿上書院院服,說道:「歇不得。」
歇不得,是不能歇,因為歇便洩氣。
歇不得,是歇而不得,因為對手不會讓你歇。
一輛馬車從南而來,直向青峽。
馬車很安靜,沒有車夫。
人在車廂裡。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青峽論劍(上)
馬車停在青峽之前的原野上。
這輛馬車本可以不來,但還是來了。
這句話有兩個意思——車廂裡的那個人可以不來,或者說那個人的劍可以不來,因為那個人的劍,可以至萬裡之外。
車廂裡的人是柳白。
他是修行界公認的世間第一強者,被尊稱為劍聖。他是真正的至強者,即便是不可知之地的那些世外高人,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尤其是劍在手中時,他身前一尺的範圍便是他絕對的領域,哪怕是知守觀觀主和大師兄這等層次的人物,也不能進。
在很多人看來,包括二師兄也是這樣認為,以柳白的絕世天賦,只要他願意,他早就可以逾過五境那道門檻,只不過他不願意而已。
馬車裡傳出柳白的聲音。
「你要不要歇一會兒?」
二師兄看著數百丈外那輛馬車,用修長的手指把繩子在頸間繫好,說道:「我不知道歇陣之後,還能不能像現在這般自信。」
柳白在車廂中說道:「如此那便不歇。」
二師兄說道:「若前兩日與先生戰,我必敗無疑,感謝先生等到此時才出劍。」
柳白說道:「我也要感謝你留了劍閣不成器弟子的性命。」
青峽前的對話與交流很平靜,溫和而且充滿了善意,無論怎麼聽,都聽不到劍拔弩張、生死立見的那種緊張味道。
書院與劍閣本來就沒有什麼仇怨,柳亦青雖然被寧缺劈瞎了雙眼,那也是公平的決鬥,以柳白的氣度身份哪裡會因此而動怒。
這也正是書院所不理解的事情。
二師兄看著原野間那輛馬車,問道:「先生為何要來?」
車廂安靜,過了很長時間才傳出柳白的回答。
「夫子都不行,我又如何?」
二師兄沉默片刻,說道:「老師說得對,他果然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人,他大概不會想到,他離開之後,人間的信心會因此弱了很多。」
「再說我畢竟是神殿客卿。」
柳白的聲音從馬車裡繼續傳出:「舉世伐唐,我身為晉人總要表明一些態度,能與書院戰上一場,也是我的心願。」
「如今世間還值得我出手的,不過是你與李慢慢二人了。」
這句話出自劍聖柳白之口,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