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的她依舊年輕,依舊精神,那件寬大的墨綠衣袍披在身上。非但不顯得臃腫,反而猶顯得豐盈迷人。人說新不如舊。但在她和皇帝之間,那一層患難與共同舟共濟的情分卻勝過一切,否則,李治甦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又怎會是輕輕呼喚她地名字?
“媚娘,朝政的事情就要偏勞你了!太子年輕,身體又不好,你多擔待一些,朕就放心了!”
回想起李治那時候的眼神,她只覺得一顆心忽然柔軟了下來。沒錯,丈夫終究是信任她的,從那時候兩人悄悄偷情的時刻,到後來光明正大相處的時刻,直到二聖臨朝的時刻,儘管李治的目光也曾遊移過,也曾東張西望過,但是,對她地情分終究並沒有變。
武后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自信滿滿地一笑,剛剛的怒氣一瞬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雍容高貴,還有掩不住地嫵媚。
“你去東宮一趟,把阿斐找來陪我說話。弘兒是個死性子,若是讓我和他說,指不定就得鬧僵了,還是讓她試試的好!身為太子,被東宮官矇蔽了耳目怎麼行!”
蓬萊宮地勢比太極宮更高,自李治登基之後開始修建,如今已經日趨完善。賀蘭煙從望仙門進了宮,卻不是直趨含涼殿,而是徑直去蓬萊殿走了一遭。把門地內侍原先還攔著,直到王福順出來厲聲叱喝了一頓之後,那不依不饒的中年內侍放在不情願地讓開了去。
“以往我見姨父從來沒這許多規矩!”氣猶未消的賀蘭煙恨恨地回頭瞪了那個傢伙一眼,一路走一路對王福順問道,“我看他面生得很,而且人也倨傲,你怎麼容得下這種人!”
小姑奶奶,我若是能像你這樣耍脾氣就好了!王福順暗地裡嘆氣,但想想還是解釋了一句:“那是劉仁軌劉相公從內侍省挑出來的人,眼中只有皇上和……反正皇上頗喜他的脾氣,如今也很得信任。”
賀蘭煙在李賢面前固然是百依百順,百鍊鋼煉成繞指柔,但骨子裡還是帶著一種千金大小姐的脾氣,此刻一聽劉仁軌的名字立刻心頭火
|來是老劉頭在中間搗鬼,幾乎張口就要罵人。
—
“又是劉仁軌……”
就當王福順擔心這位小姑奶奶會惹出什麼禍事,賀蘭煙卻忽然閉嘴不說話,規規矩矩地跟著他進入了寢殿。到了裡頭,只見靠牆的榻上,李治已經甦醒,正由旁邊的宮人喂藥,但精神頭有些不濟,眼神直直的,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賀蘭煙快步奔了上去,就在榻前半跪了下來,一把奪過了那宮人手中的藥碗,笑吟吟地說:“姨父,賀蘭來看您了,您看看,這藥汁都沾在鬍子上了,這麼不小心!”
李治這才回過神來,見賀蘭煙正在用帕子給他擦拭著鬍鬚上的藥汁,他不禁啞然失笑,強撐著想要坐起,卻讓小丫頭硬按了下去:“姨父如今是病人,怎麼能如此逞強?良藥苦口利於病,服藥的時候還是別想那些煩心事!”
瞧見賀蘭煙竟是親自端藥上來服侍,李治只得依著她,等到一大碗藥汁見了底,他這才笑道:“如今賀蘭你還沒當上朕的媳婦就如此孝順,將來若是嫁給了賢兒,朕豈不是更有福氣?”
發覺小丫頭一瞬間雙頰通紅,極其嬌豔嫵媚,他竟是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韓國夫人,原本就軟下來的眼神頓時平添了幾分溫柔。
“只可惜你娘去世得早,若是她能看到你穿上嫁衣和賢兒大婚的那一日,不知怎麼高興呢!”
提到已故韓國夫人,賀蘭煙頓時眼圈一紅,一時間,大殿中便瀰漫著一股悽然的氣氛。好在她警醒得快,一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她便把藥碗往旁邊的王福順手中一塞,面上露出了黯然之色:“姨父還說什麼大婚,西北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姨父你又病了,人家卻不讓賢兒回來!”
李治一下子警醒了起來。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