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逮著機會,便大膽上前了一步。
陛下,這如今外頭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層出不窮,百都在翹首盼望陛下付出。且陛下春秋鼎盛,如何只想著悠閒度日?”
這內監的年紀比王福順還大,說話的時候那滿頭白髮也在微微顫動。而他這麼一句話也讓船上所有的人一下子都怔住了,甚至連划槳的四個內監也忘了動作。人們都震驚於此人的大膽,這揭開事實固然容易,但這之後的結果怎麼辦?
“什麼大事?”李治還沒反應過來,反而以為有人危言聳聽,立刻板了一張臉問道,“有皇后和雍王主政,百官輔佐,難道還會有處理不成的事?”
彷彿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那內監非但沒有因為李大帝的不悅而退縮,反而乾脆屈膝跪了下來:“小人聽說,自從明崇儼被刺身亡之後,先有皇后大肆追查,羽林軍偵騎晝夜出動,百官惶惶不安。再有諸王公大臣宅第先後查出違禁皂甲和私兵無數,就是東宮馬坊也曾經搜出皂甲三百。雍王引咎自劾,一度閉門數日。就在前兩天,東嶽先生郭行真又忽然失蹤。如是種種,難道不是大事?”
明崇儼的死李大帝知道,但是之後武后大肆追查的事情只是輕描淡寫和他說了說,甚至沒有提到在不少王公貴族家裡搜到東西的事情,而是把重心放在了為兩位公主選婿的事情上。李大帝是貪新鮮的人,別說蕭淑妃已經死了,就算那個曾經千嬌百媚的人還在,他也不會放在心上,至於兩個女兒則更是被他忘在腦後了。
只不過,妻子的態度卻是令人滿意的,因為那周全的是他這個做丈夫的面子。
所以,這時候聽到那內監的話,他的臉上一下子就從陽光明媚的晴天變成了傾盆暴雨,如果這不是在太液池,他幾乎就要暴跳如雷了。
違禁皂甲,還私兵,甚至連東宮都有,這是幹什麼,要造反麼?李治自己當初還在當晉王的時候,夾雜在兩位哥哥中間就沒少當受氣包,畢竟他是幼子,生性又比較軟弱。一想到承乾和李泰火併時的光景,一想到那險些成功的謀逆,他就感到後背心一股涼意漸漸沿著脊柱一點點爬了上來,最後連牙齒似乎都在喀喀作響。
虧他還認為自己以孝治天下,自己的兒子都賢孝仁德!
“陛下,澤王殿下忽然在長安城病故,王殿下更是無故吐血,這分明是有人暗害!裴行儉乃陛下親召,回京之後卻無法見陛下一面,這又是何道理?”
那內監越說越大膽,最後乾脆就在船上砰砰磕起了頭。那腦袋和船板撞擊發出的陣陣聲響,聽在所有人耳中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包括李大帝本人在內。
“小人身為內監卻言政事,自知罪責深重,今日便以死謝罪!”
隨著這個義無反顧的聲音,只見那白髮蒼蒼的老內監猛地站起身來,竟是撲通一聲往水中一跳。飛濺的水花濺得船上的人滿頭滿臉滿身都是,可即便是那冰冷的水,似乎都沒能讓眾人驚醒過來——就是驚醒,也沒人敢出聲或是嘗試施救。人們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一池冰涼刺骨的冬水,不發呆也要充作發呆。
太液池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武后耳中,以她耳目靈通的程度,李治船上有人跳水的同時,就有人匆匆忙忙往她那裡傳訊息。在想明白了整件事情之後,她非但沒有露出森然怒色,反倒是露出了欣慰而嫵媚的笑容。
緊跟著,她一面吩咐人去把李賢叫進來,一面吩咐人去東宮看看李弘的狀況,如果人還不錯就先把人弄進來,同時又派內監去宣千騎果毅程務挺。
將近二十年了!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她使盡了柔情手段,用盡了千般溫柔萬般體貼,休說李治的脾氣原本就是好哄的,就算是百鍊鋼也應該成了繞指柔。如今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如何利用丈夫此次勃發的怒氣達到她自己的目標,這才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