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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他想,投稿他可能會成為一個畫家,一個真正的畫家。但是他把這個想法丟到了一邊。

母親說:“你得看看報紙上的廣告。”

他看著她。這對他來說,翻看廣告使他承受屈辱和痛苦的折磨。但他什麼也沒說。第二天早晨起來時,整個身心都思慮這麼個念頭:“我不得不去看廣告找工作了。”

這天早晨,他就一直想著這件事,這個念頭扼殺了他的全部快樂,甚至生活,他的心亂成一團。

後來,到十點鐘,他出了門。他被認為是一個古怪而安靜的孩子。走在小鎮灑滿陽光的小街上,覺得彷彿他遇見的所有人都悄悄地議論:他要去合作社閱覽室看報紙找工作了,他找不到工作的,我想他是靠母親活著。於是,他輕手輕腳地踏上合作社布店後面的石階,往閱覽室看了看。通常,裡面只有一、兩個人,不是老人,就是無用的傢伙,要不就是靠“互助會”生活的礦工。他進去了,當他們抬起頭來看他時,他立刻一副畏畏縮縮、受委屈的樣子。他坐在桌前,假裝瀏覽新聞,他知道他們會這樣想: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在閱覽室裡會幹什麼?他心裡很彆扭。

他沉思著朝窗外望去,對面伸出花園的舊紅牆,牆頭滿是大朵大朵的葵花,花兒歡快地俯視著拿著東西匆匆趕回家去做飯的女人們;山谷里長滿穀物,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田野裡有兩座煤礦,白色水蒸汽慢慢往空中升起。遠處的小山上,是安娜利森林,幽暗而神秘。他的心往下沉,要被派去當苦力了。他心愛的家鄉的自由生活就要結束,他已經成為工業社會的囚犯。

釀酒商的貨車從凱斯頓駛過來了,車上裝著巨大的酒桶,一邊四個,就像綻開的豆莢上的豆子。趕車人高高地坐在車上,沉重地坐在座裡搖搖晃晃。這活在保羅眼裡一點也不敢輕視。他那又圓又小彈殼般的腦袋上的頭髮,在太陽下面曬得幾乎發白,那粗壯的紅胳膊懶懶地耷拉在麻布圍裙上搖來擺去,白色的汗毛閃閃發光,紅紅的瞼發著光,在陽光下睡眼惺鬆。幾匹棕色的漂亮的馬,自覺地跑著,倒更像這個場面的主人了。

保羅希望自己是個傻瓜。“我希望,”他心裡暗自思量,“我倒不如像他一樣肥胖,做一隻太陽下的狗;我希望我是一頭豬,或是一個給釀酒商趕車的車伕。”

最後,閱覽室終於空了。他匆匆在一片小紙上抄下了一條廣告,又抄了一條。

然後溜了出來,鬆了一口氣。母親還得看看他抄寫來的東西。

“是的,”她說,“你應該試試。”

威廉曾經用規範的商業用語寫了一封求職信,保羅把信略加修改,抄了一遍。

這個孩子的書法很糟糕,所以樣樣在行的威廉看到他的字,不由得煩燥起來。

這個當哥哥的變得愛炫耀自己了。他發現在倫敦自己可以結交比貝斯伍德的朋友地位高得多的人,辦公室裡的某些辦事員已經學過法律,或多或少地當過一段時間的見習生。威廉性格開朗,不論去哪都廣交朋友。不久,他就拜訪出入一些人家,而這些要人是在貝斯伍德,對那些無法高攀的銀行經理都有些看不起,對教區長也不過冷淡地拜訪一下而已。因此他開始幻想他已經成為一個大人物了,實際上,他對於自己如此輕易就成為一個紳士階層的人,也相當意外。

他似乎十分滿足,母親也很高興。只是他在沃爾剎斯托的生活太枯燥乏味了。

現在這個年輕人的信中似乎湧動著一種興奮的激情,這種生活變化,弄得他心神不定,好象完全失去了自己,隨著這種新生活的潮流,輕浮地來回旋轉。母親為他而焦慮。她也已感到他已經迷失了自己,他去跳舞,去戲院,在小河上划船,跟朋友們一起外出,不過她也知道他在玩樂完後,會坐在冰冷的臥室裡,刻苦地學習拉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