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苦大師嘆氣道:“古家老太爺前些年住在省城時,時常來本寺上香火,佈施甚勤,奈何他是道上之人,殺孽太重,本寺實在無法與之深交。易施主年紀尚青,日後切可不行差踏錯。”
易天行無奈一嘆道:“看來,終究還是得想了法子把這事情推託乾淨才是。”
二人又閒說了數句,易天行便欲下階離去,斌苦大師攔住他道:“施主莫嫌老衲羅嗦,只是你一身修行乃天生而來,不知這塵世裡修士的諸般規矩,還是要多加小心。切不可以為自己有一身神通,便能橫行無阻。”
易天行挑挑眉毛,沒有應話,其實他如今心裡驕縱之氣漸漸滋生,只是自己還未察覺。
斌苦大師微微一笑道:“如今已不是宋明之時,科學昌明,佛法日衰,縱有些超出凡世的能力,也抵擋不住子彈。”
易天行嘿嘿一笑,斌苦大師知道這小子笑的什麼,無奈道:“即便你能擋子彈,那火箭彈如何?”易天行一愣,又聽著斌苦大師續道:“火箭彈能擋,導彈如何?原子彈?中子彈?外子彈?”
易天行噗哧一笑,知道這位高僧雖通世務,只怕也只是半通而已。他拍著老和尚肩膀道:“中子彈是有,外子彈又是何物?你我兩個男人家,頂多怕怕內子,外子是無緣見識其厲害的。”
從歸元寺出來,易天行本想給袁野打個電話讓公司派車來接自己,忽然想到先前自己才決定要少管那面的事情,不由好生心痛自己的腐化墮落,意志不堅,狠下心腸邁著步子往學校而去。
他將雙手負於身後慢慢往學校搖著,一路上賞夏末街景,口中背誦司馬光的《訓儉示康》不停,又吟李商隱詩句以清心——“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寡慾則不役於物,可以直道而行。”、“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敗由奢。”
難聽的聲音在省城安靜的街巷中四處穿蕩。
出歸元寺往七里橋方向三四里,便有一處好景,穿省城而行的府北河繞流其間,微風行於水面之上,蕩起層層輕紋,府北河堤上種著青青雅柳,柳樹極茂,垂縷絲葉繁繁雜雜籠在岸邊,映出了一大片淡淡斑駁影子。易天行走在綠蔭之下,感覺身邊似乎站著無數僕人,正拿著無數把綠綢好扇在扇風一樣爽利。
他越行越是得意,嘆道:“若於此處讀書,豈不勝過皂隸郭家之俗?”天時尚早,他近旁無人,所以放肆地噴吐著酸言腐語。
正高興著,卻發現前面河邊一塊石上坐著一個瞎子,那瞎子手拿竹幡,上書幾個大字:“祖傳鐵嘴斷人前程”。
易天行微微一皺眉。
如今這年月,算命玩的大都是打一槍換一地兒的游擊戰術,哪裡有這種扛著大旗的正規軍?若算命的人手一支竹幡,那可別指望輕裝上陣,敵退我進,只可能給城管家屬晾衣服增加幾根晾衣架。
走的更近了些,易天行只見那瞎子一身青衣,安坐如磐,不由心頭一動。他依歸元寺三天潛修所習心經暗觀這個瞎子,發現此人體外一道淺淺灰色真氣流動,果然是個修行中人,不由暗自警惕起來。
“測個字吧。”瞎子閉著眼,卻對從身旁輕手輕腳掠過的易天行說道。
易天行站著想了想。
他雖然怕麻煩,但除了古老太爺和歸元寺裡的和尚外,還沒有見過修行之人,今日在歸元寺裡得了天袈裟,出了寺門便碰見一個,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來人何意,不由動了好奇好勝的心思,於是抿著唇微微一笑,便在石上坐了下來。
“先生今年貴庚?”
“丁巳年,甲辰月,壬寅日。”易天行摸著自己的鼻子。
“當今世上,還能記得這些老黃曆的年輕人不多了。先生雖然年歲不長,但胸中所學似乎不少。”瞎子謙恭說道。
易天行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