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岄不好繼續隱瞞,承認了:「沒錯。」
岑融皺眉看他,目光裡藏幾分慍怒與複雜。
靳岄知他心中所想:「你不必擔心。」
岑融:「我擔心什麼?」
靳岄:「我不會與岑煅有多餘的來往。」
岑融失聲而笑:「我擔心的是這個麼?」
靳岄:「難道不是麼?」
岑融:「賀蘭碸一來,你就要跟他走了對吧?去北戎,去什麼血狼山,總之你是不會留在我身邊的。」
他右手的劃傷已經結痂,掌心幾道紋路,乍一眼看去,竟像是斷掌一般。
「投靠岑煅也是個好選擇。岑煅要招納賀蘭碸進西北軍,他這樣的人才在軍中簡直如魚得水,很快就能和他哥哥一樣成為大瑀赫赫有名的異族將軍。你必定也會去封狐城,我早該知道你留不住。」他說,「你跟我回來,目的只是為了給你父親洗脫冤情,全然不顧我如何挽留你,如何真心待你。」
靳岄只是靜靜看他,並不出聲。
秋風穿過亭子,院中高樹紛紛凋落黃葉,池塘裡漂著薄薄一層細葉片。秋意漸漸深了,白日裡也會讓人忽然有一霎寒意。
岑融今日顯得非常急躁,這與靳岄平時接觸的他很不一樣。和他合力絆倒盛可亮的時候,岑融還是意氣風發的,但後來的許多事情,漸漸令他失去了分寸。
其中最令岑融焦灼的便是仁正帝的重病與岑煅的歸來。
太子之位懸而未決,原本一切盡在岑融掌握之中,誰料天子之心如風雲般難測,岑融至今無法從仁正帝口中得到一句確鑿話語。而仁正帝越是病入膏肓,就越是重視岑煅,他對岑煅的倚重已經足夠讓朝中各人疑惑重重。
靳岄揣摩朝中各路人馬心事,常常想起雲洲王阿瓦對北戎天君所做的事情。天家無父子,這是子輩的恐懼,何嘗不是父輩的恐懼?若仁正帝現在立岑融為太子,難保岑融不會獨攬大權。仁正帝怕的是自己雖為皇帝,位仍在,權已空,連性命都要系在太子岑融身上,那是極其悲切之事。
而他的猶豫和不安完全是因為,身為父子,他實在太清楚岑融品性。
靳岄心裡也清楚,岑融對賀蘭碸的無窮敵意全都是因為自己而生。但自己不可能永遠留在岑融身邊,對靳岄來說,長久地困囿朝廷就是無窮無盡的折磨,如鈍刀切肉一般,痛苦沉重。
「我知道你心煩事很多。」靳岄說,「表哥,你想做人上人,就要受人上人的苦。這是逃不掉的。」
岑融啞然失笑:「我以為定山堰一事之後你就對我失去信心了。」
靳岄:「失望過,但你畢竟是大瑀三皇子。」
岑融喝光杯中茶水,喟然一嘆:「你或許不知道,廣仁王宋懷章不願遣兵西北。」
靳岄吃驚不小。當日碧山盟簽訂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儲存北軍戰力並贏得南軍調撥的時間。西北軍受創嚴重,金羌大軍又來勢洶洶,只有將南軍調到西北,才有可能抵擋。
廣仁王宋懷章是岑融的表哥,也是岑融即便犧牲瀋水下游十幾萬百姓也要保護他封地的厲害人物。靳岄只記得以前聽父親談論過宋懷章。宋懷章承襲其父爵位稱號,鎮守南境多年,與屬國赤燕關係很好,多年來從未有過任何戰役波動,是連仁正帝也要尊重三分的南境猛將。
宋懷章不肯調兵西北,原因十分簡單:南軍將士全是南方人,到了西北軍屬地必定水土不服,無法作戰。
靳岄此前並不知道廣仁王竟然如此大膽忤逆,連朝廷的調令也無法動他分毫。
「宋懷章不肯打金羌,張越和岑煅支撐西北軍,勝算並不大。岑煅吃虧,你不是應該高興麼?」靳岄問。
「時機不對。」岑融說,「廣仁王現在不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