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春明扭頭看見附近有人賣水晶糖棗,對靳岄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給你買甜的東西吃吃。」
水晶糖棗的攤販正不住地跟人說起方才見到的一個古怪男子:「綠眼睛!跟咱大瑀人完全不一樣!吃了我兩個糖棗,說不好吃,偏又要買。」
有人想起那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說:「綠眼睛?那不是什麼北戎邪狼?哎喲,都到大瑀來了?」
攤販又道:「不是吧?邪狼不是被北戎天君殺了麼?哪兒還有邪狼!」
紀春明湊熱鬧道:「可不是這麼講,聽說凡是綠眼睛的高辛人都叫邪狼,滿身邪氣,十分可怕。」
他話音剛落,周圍人都噤了聲。紀春明心頭一突,回頭便見身後一位高大的青年,正微微低頭看他。青年面貌極英俊,眼裡透著澄澈的翠色,面上倒不見一絲慍怒,十分平靜。
紀春明嚇了一跳,又一眼瞥見此人背上負著弓箭,知道是個練家子,頓時有些緊張,連忙回頭小聲嘀咕:「沒事沒事,異鄉人,聽不懂大瑀話。」
「還你一個銅板。」那青年對攤販說,「方才人多,你算錯了。」
紀春明:「……」
他背上儘是冷汗。
青年又道:「高辛人不是邪狼。」
紀春明連連點頭,抓住水晶糖棗就跑。
他一路奔回靳岄身邊,正要跟靳岄說自己所見所聞,靳岄便亮出手上花燈。中秋節梁京人都喜歡在燕子溪上放蓮花小燈,靳岄手上這盞小燈有些不同尋常,燈芯裡除了半截蠟燭,還有一個紙糊的黑色小狼。
紀春明噎住了:「你喜歡狼啊?」
靳岄:「我喜歡高辛邪狼。」
紀春明:「……」他只得把嘴邊的話咽回肚子裡。
兩人身後是熱鬧的人群,各色熱騰騰的花燈。賀蘭碸提著一小包水晶糖棗怔怔站在燈彩之中,他揉了揉眼睛。
那舉著蓮花小燈和方才書生模樣的青年說笑的正是靳岄,他的勒瑪。
他胸膛怦怦地跳,疾走幾步,聽見那賣花燈的攤販大聲道:「什麼?高辛邪狼?高辛邪狼不是被殺了麼!死啦!世上沒有什麼邪狼!」
靳岄也不辯白,只衝那老翁笑笑,拎著蓮花小燈往前走。
這話似乎點燃了周圍人對北戎傳說的興趣。賀蘭碸耳裡聽到的儘是人們對北戎天君射殺邪狼的議論。梁京人都知道邪狼的故事,梁京人都曉得那一對高辛邪狼兄弟死了!——人們紛紛擾擾,在他身邊經過,毫不忌憚地大聲說話。
賀蘭碸只覺得手中的水晶糖棗十分沉重,連帶自己雙足也變得沉滯,如同石塊。
既然知道我死了,為何靳岄還會笑?他仍恨我麼?他為何與那書生這樣親近快樂?賀蘭碸壓不下心中困惑與焦灼,遠遠跟著,不敢走近。
第94章 重逢
靳岄與紀春明本想去找陳霜、瑤二姐,但怎麼都尋不見這二人。紀春明知道附近有明夜堂暗哨盯著靳岄,便自己先行去尋找姐姐。靳岄在燕子溪邊上徘徊,見身邊有賣天燈的小販,便問他借了筆墨,在那盞蓮花小燈上仔仔細細寫下「賀蘭碸」三個字。
抬頭時,燕子溪對岸一排璀璨燈樓,有人以風月為起字在樓上題了兩句詩:風流應在故人處,月色遙連海上天。
靳岄隱約認得,這是嶽蓮樓的筆跡。
燕子溪邊人頭攢動,他小心走下石階,將蓮花小燈放入水中。
溪面已有無數灼灼的小花燈,幾乎都是紅蓮形狀,擠擠挨挨綻放。為了讓花燈穩妥前行,有餘錢的人家往往會在小燈中放一枚銅板。靳岄正在摸銅板,小燈已經搖搖晃晃被水流推著往前去,漸漸地與其他花燈混做一處,看不分明。
走上岸時,紀春明正好回到他身邊。「陳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