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惆悵、希望,什麼怪物、長鯨,兩人蹲在河邊洗手的時候都沒想能想起來。河不寬,窄處儘是石頭,流水被兩岸岩石箍得像小溪。靳岄撩起水往賀蘭碸臉上潑。
「光天化日扯別人衣服,」他說,「不要臉。」
賀蘭碸裝糊塗:「啊?」
靳岄打算騎上馬離開,賀蘭碸攬腰把他拉到自己身邊。靳岄心想這人是不懂得什麼分寸和廉恥的,正要認真對賀蘭碸好好說說,回頭便看到賀蘭碸的手攥成拳頭,放在自己眼前。
「什麼?」靳岄看見他手裡握著個東西。
賀蘭碸鬆開手,一枚玉雕的鹿頭從他掌中滑落。鹿頭是用暗室裡那塊血玉雕琢而成的,紅色的血絲從鹿角蔓延至鹿眼睛,其餘部分均為乳白色,十分光潤漂亮。鹿頭頂部鑿了一個小洞,用紅色絲繩系在賀蘭碸指上。
鹿頭隨他動作,在靳岄面前輕輕晃動。兩顆鹿眼睛一側是紅的,一側是白的。
「……你做的?」
「嗯,」賀蘭碸有些得意,又有點兒緊張,「好看吧?」
這比靳岄在熊皮靴子上縫的鹿頭好看太多了。鹿頭與血狼山側峰那顆至今仍在熊熊燃燒的鐵鹿頭幾乎一模一樣,靳岄認得鹿角枝杈生長的方式。賀蘭碸雕琢得極為細緻,邊緣打磨光滑,連那系鹿頭的絲繩也仔仔細細地編過,繩子中嵌著幾枚細小的金珠。
賀蘭碸被人們拉去喝酒時也沒有閒著,只要有空,他就會掏出玉片仔細打磨雕琢。見「高辛王」如此認真,別的高辛人也給他出謀獻策,教他細微處如何雕刻,繩子如何編結。昂貴的金珠是賀蘭碸向高辛人買的,一枚高辛箭能換一顆金珠,雖然每一顆都十分細小,但對這兒的人來說,已經是極為值錢的家當。
他把這枚鹿頭系在靳岄腰上。靳岄腰間還配著他送的那把小刀,賀蘭碸左看右看,很是滿意。
兩人回去途中,騎著馬,仍忍不住手牽手。賀蘭碸告訴他,朱夜得知山坳裡有暗室,暗室中藏著許多高辛箭之後,著實也十分驚訝。朱夜自己只擁有一枚高辛箭,是當年逃離血狼山的母親帶走的。她只知道賀蘭野藏匿了所有高辛箭,卻不知道賀蘭野竟從未對北戎天君透露半分。
能儲存這個秘密,賀蘭野必定也吃了不少苦。
「與高辛箭相比,狼鏑射速更快、更準。」賀蘭碸說,「高辛箭還是太輕了,狼鏑是實心的鐵箭,重了些,尋常大弓並不適合。兩種箭我都試過,擒月弓最適合使用鐵箭……」
說起射箭之事,他話變得很多。靳岄喜歡聽賀蘭碸聊天,每每談到喜歡又擅長的事情,賀蘭碸就會變得健談。
兩人回到山腳,正巧碰上獨自練劍的嶽蓮樓,免不了又遭一陣嘲笑。
嶽蓮樓擅用的武器是兩把同樣長短的劍,左右手各一,平時或負於背上,或佩在腰側。他一邊收劍,一邊不知怎麼的就躍上了飛霄馬背。
賀蘭碸只覺得背後一沉,飛霄嗚地低嘯,緊接著便有人俯身在他頸側亂嗅:「高辛人,你身上怎麼有我家小將軍的味道?你們做啥了?」
嶽蓮樓剛問完,抬頭便見靳岄快馬加鞭,一個人往前跑了。
「害羞什麼,真是傻孩子。」他遺憾地嘟囔,「哥哥有許多經驗,你們怎的不問問我?」
賀蘭碸仰頭看他:「嶽大俠,江湖是什麼樣的?」
嶽蓮樓俯首不語,像是驚呆了,半晌才從飛霄背上跳下,站在原地不動。賀蘭碸勒馬回身,飛霄小跑到嶽蓮樓身邊,他又問了一遍:「嶽大俠?」
嶽蓮樓只覺得賀蘭碸像靳岄一樣畢恭畢敬地稱呼自己實在十分有趣。「我不是大俠。」他也認認真真回答,「我是浪俠。」
「什麼是浪俠?」賀蘭碸愈發恭敬。
「就是見到漂亮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