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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將軍再入萍洲城,倒沒有做什麼破壞或探查之事。他在街上走了許久,彷彿早就有目的地似的,先在一處深巷中的小酒肆買了一壺酒,又在街頭一個餛飩攤要了一碗餛飩。阮不奇一直跟著他,看到他來到北軍軍部門口。

「他把餛飩放在梨樹下,酒也倒在地上。然後便站在那裡看樹,也不曉得看什麼鬼。」阮不奇道,「軍部的人出來趕他,他便走了。」

靳岄:「……那賣餛飩的老人是個獨眼龍?」

阮不奇驚了:「你怎知道!」

靳岄:「他也是北軍老將,眼睛受傷後不能再當兵,便做些尋常生意。我爹爹在北軍服役時,最愛吃他家的餛飩。」

房內靜了片刻,阮不奇轉身從視窗溜了出去。

這一夜靳岄很難睡著。他上一次到萍洲城,身邊還有白霓和隨行的文臣、士兵,他們護送他往北戎去,去當生死未卜的質子。他一次次地經過父親過去的回憶,卻始終不能靠近。

迷迷糊糊中,窗戶被人開啟,隨即桌上咯噔一聲響。

「我嘗了一個,嗐,也不見得有多好吃。」阮不奇的聲音響起,隨即油燭一亮。陋桌上一碗餛飩,連湯帶水,還蒸騰著熱氣。靳岄匆忙起身,阮不奇已經沒影了。

從離開萍洲城驛站開始,車隊便接二連三地遭到江湖人的伏擊。陳霜辯解稱這絕不是明夜堂所為,靳岄漸漸也看出了名堂:車隊高舉北戎旗幟,這簡直是個巨大的標靶。雖然有萍洲派出的北軍護送,但絡繹不絕的偷襲者身穿不同衣裳、手持不同武器,偶爾的還有肥敦敦的野和尚與道袍髒汙的道長,呼呼喝喝,紛紛打來。

雲洲王倒是興致盎然:「大瑀民風果真淳樸,有仇必報,快哉快哉。」

他不過聽江湖人嚷嚷兩句,連口吻都學得有七八分相似。靳岄哭笑不得,提醒他這些人都是沖他而來的。

訂盟後江北十二城便歸北戎所有,大瑀江湖人咽不下這口氣,只能在使隊身上發洩。

敵意不止如此。大瑀境內驛站中活動之人基本都是大瑀人,見到北戎與金羌使隊,嘴上雖然不說什麼難聽話,但行動粗糙隨意,全不把他們當客人看待。

雲洲王偶爾與靳岄聊起這些事情,總要笑著說:「幸好沒有屠城。你當日在我和阿爸面前說的那『十害』,如今看來,確實有道理。」

途徑桑丹城,雲洲王對這座一半北戎人、一半大瑀人的城池充滿興趣,當夜宿在城內,總算看到了一些熱情笑臉。他帶著賀蘭碸與靳岄出門閒逛,桑丹城中不少商肆都是北戎人經營的,阿瓦在一間酒鋪子坐下,要了酒、油茶和羊肉。

給客人端來羊肉的是兩個北戎孩子,六七歲年紀,有些羞怯。阿瓦用北戎話問他倆名字,誰料兩個孩子竟然聽不懂,跑到母親身後躲著。

經營酒鋪的夫妻都是北戎怒山部落之人,五部落內亂時流落到大瑀,家鄉已經沒了,便不再打算回去。兩人落腳後做起生意,孩子在桑丹城內出生長大,只會說一點兒北戎話,大約是你好或再見之類,但大瑀話卻極為精通。靳岄逗兩個孩子,兄弟倆連拗口的繞口令都能說。

「明明是北戎人,怎長了根大瑀舌頭?」阿瓦似笑非笑。

賀蘭碸問:「爹孃是北戎人,孩子就一定是北戎人?」

阿瓦:「那當然。」

賀蘭碸:「他們從沒見過北戎。」

阿瓦:「你沒去過血狼山之前,是高辛人還是北戎人?」

賀蘭碸喝了口酒:「我是馳望原的人。」

這回輪到阿瓦驚詫地打量起他來。靳岄低頭喝油茶,賀蘭碸在桌下偷偷勾他手指,阿瓦看不見,靳岄忍不住自己的笑。

「這話挺有氣勢。」阿瓦說,「靳岄你覺得呢?」

靳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