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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在路口,他們會看見賣東西的人。小豬、雞鴨,還有坐在竹筐子裡的孩子,和牲畜放在一起,明碼標價。

巴隆格爾困惑不解:「大瑀人也賣奴隸?」

賀蘭碸聽靳岄講過這些事情。活不下去了,家裡有什麼能賣的就全都拎出來賣去:傢俱、糧食,孩子、女人。靳岄說他們不是奴隸,可賀蘭碸覺得,與奴隸實際也沒多大差別。他不禁又想起靳岄和自己初次起爭執的樣子,為了一個阮不奇。

官道旁不少攤子供應茶水點心。巴隆格爾和他都吃不慣,但賀蘭碸吃喝得很是認真。這餅子靳岄提過,這種茶靳岄也提過。靳岄……靳岄……入了大瑀,處處都是靳岄的痕跡。

他並不一定真從此處經過,但這是大瑀,靳岄的大瑀。在賀蘭碸看來,他現在是踏入了靳岄的世界。

茶攤中偶有江湖人走動來去,說些閒話。少林寺哪個和尚跟女人生了孩子,武當派某位道長找道侶修道反倒被騙了錢,如此種種,都是些茶餘飯後的八卦。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聽,大半個月後,一個賀蘭碸熟悉的名字終於跳進他耳朵裡。

那是梁京城外驛站附近的茶攤,有茶有飯,上下兩層,許多座位。來往的行人中,騎高頭大馬的越來越多,佩劍錦服的青年、女眷也時時能見。

「最近怎的不見嶽蓮樓生事了?」

巴隆格爾與賀蘭碸幾乎同時翕動眼皮,互相對了個眼色。身後一桌玄色衣服的江湖客正在議論嶽蓮樓。

「咱們少幫主天天找他,可明夜堂的人說他不在梁京。」那說話的人道,「也不肯講出他去了哪裡,我無法向少幫主交差。」

「少幫主找他作甚?」另一人壓低聲音,「上回就因為這嶽蓮樓,少幫主惹惱了明夜堂,還是老幫主和夫人押著去明夜堂給章漠道的歉。才過多久又忘了?又要招惹這不男不女的妖怪?」

巴隆格爾聽得尤為認真,半晌後小聲問:「是咱們認識的那位嶽蓮樓?」

賀蘭碸:「……應該是了。」

身後幾個人一面說嶽蓮樓容色雙絕,一面又說他不男不女,與明夜堂堂主不清不楚,聊到自家少幫主,不禁捶胸頓足,恨鐵不成鋼。

「上月鐵刀門門主的女兒,據說拿著十來把寫滿酸詩的扇子上明夜堂找嶽蓮樓,要嶽蓮樓娶她來著。」又有人笑道,「那酸詩確實都是嶽蓮樓寫的,哎喲我的天,念出來都讓人臉紅。」

「所以呢?娶了麼?」

「沒呢!不知怎的,被那章漠一揮手,全都燒沒了。」那人拍著膝蓋大笑,「我聽明夜堂裡的兄弟說,嶽蓮樓在院子裡跪了兩天兩夜,動都不敢動一下。」

餘人紛紛大笑,巴隆格爾也跟著一起笑,被賀蘭碸瞪一眼,迅速閉嘴。

等進了梁京外城,關於明夜堂的傳言便越來越多,越來越具體。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與嶽蓮樓有關,說他好看,說他胡鬧,說他成日上躥下跳,說他引得梁京城內姑娘少婦穿衣打扮都換了風格,等等等等。巴隆格爾聽得震驚,再三跟賀蘭碸確認,此嶽蓮樓究竟是不是迴心院裡跳舞的彼嶽蓮樓。

在梁京他倆只呆了三天。賀蘭碸跟人打聽了靳明照府邸的地址,在清蘇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他買了盞天燈,拿著毛筆猶豫很久,寫了個「岄」,鬆手讓它往上飛了。在靳府圍牆徘徊的時候,他甚至想翻進去看一看,看看靳岄常說的那棵李子樹還在不在,靳岄小時候常栽進去的小魚塘是否乾涸。

他在靳府外徘徊三夜,也沒做別的事情,就把靳岄說過的地方,一個人一一走了一遍。燕子溪邊的海棠早已落花,兩岸都是綠葉蔥鬱,燕子們果真在岸邊屋簷下築了許多巢。賀蘭碸比劃著名小橋的扶欄,心想,被爺爺牽著來看小燕子的靳岄,那時候應該只有扶欄那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