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則抱著一筐衣物從院門口走過,一整日都沒見過人的靳岄登時來了精神,沖他揮手。都則猶豫著左右看看,小步靠近院門。靳岄如今被看管得甚為嚴格,除非渾答兒值守,他才能自如出入,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必須禁足在小小的院子裡。雲洲王豢養他,是為了跟岑融交換些什麼。
都則問他哪兒來的撥浪鼓,靳岄說是院子裡撿的。這撥浪鼓他其實託陳霜購買,打算送給白霓的孩子。白霓順利生下一個女兒,阮不奇帶回訊息,靳岄高興壞了。陳霜匆匆買了一堆東西,讓嶽蓮樓給白霓帶去,但嶽蓮樓被嚇怕了,不肯靠近,全推給阮不奇。他和阮不奇常常不對付,那天卻出奇溫柔:不奇,生娃真可怕,你以後別生了,我害怕。
阮不奇:我不生,我讓男的生。
靳岄和陳霜都睜大了眼睛。
補品藥物都讓阮不奇帶過去了,悄悄塞在白霓院子的小廚房裡。撥浪鼓阮不奇不要,說太醜,靳岄便自己留著玩兒了。他玩了好些天,漸漸膩了,見都則對這東西有興趣,便把撥浪鼓給了都則,順便在他懷裡塞了一些新的傷藥。都則紅著臉嚅囁:「謝謝。」
碧山城中各種工事熱火朝天,高塔和燈閣都在修建。兩個工程均需要大量人手,幹活的大多是大瑀人,監工的則全是北戎士兵。渾答兒除了在雲洲王這兒值守外,偶爾也會負責燈閣的修建工作,他把都則也派了過去。
「你又做錯什麼了?」靳岄看著都則手上新鮮的鞭痕。
都則把手縮回袖子裡:「沒什麼。」
靳岄便不再問了。那鞭痕自然也是渾答兒弄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兩人道別,靳岄心中不忍,轉身爬上院牆對都則喊:「這次是新的傷藥,賀蘭碸幫我買的。你儘管用,沒有了我再想辦法。」
都則回頭,遙遙沖他鞠躬道謝。
靳岄手裡撥浪鼓沒送出去,趴在牆頭撥楞撥楞地搖,回頭看見陳霜坐在院中一棵梨樹上看他。梨樹早落完了花,手指長短的青果子漸漸肥漲、成熟,一個個掛著,憨實可愛。陳霜沖他微微搖頭。
靳岄心想,陳霜其實也有幾分嶽蓮樓的氣韻。但他對自己外貌不甚在意,偽裝北戎士兵時鬍子長得亂七八糟,看起來十分滑稽。
「以後不必把傷藥給都則。」陳霜說,「他從來沒用過。」
靳岄一愣:「什麼?」
「他全扔進水裡了。」
靳岄霎時間沒有生氣,而是充滿驚奇:「為什麼?他不疼麼,身上那麼多傷。」
陳霜從樹上跳下,往他手裡塞一包肉乾,低聲道:「我從渾答兒房間偷的。」
分吃肉乾時,陳霜提醒靳岄,都則再不濟,他的父親好歹也是虎將軍麾下一個將領,他是燁臺首領兒子的伴當,與其他北戎人身份不一樣。這世上能鞭打他的是渾答兒,有資格憐憫他的只有比他身份更高之人。
靳岄辛苦地咀嚼肉乾:「……」
陳霜:「在都則和渾答兒看來,你就是一個奴隸。被奴隸憐憫,被奴隸恩賜傷藥,甚至一個大瑀奴隸的日子過得都比自己好。靳岄,他會憎厭你。」
靳岄默默聽著,良久點頭:「我懂了。」他仍有幾分懷疑:「可是你怎麼知道?」
「你和賀蘭碸去血狼山那段日子,渾答兒和都則常到家裡來。」陳霜笑道,「渾答兒這孩子脾氣是不好,氣焰囂張,但他直來直去,容易看清。都則不一樣。你們可能不曉得,他偷你們的東西。」
阮不奇常和卓卓呆在一起,卓卓對渾答兒有天然的敵意,渾答兒又十分喜歡跟阮不奇逗悶子,兩人互相用大瑀話和北戎話罵人,雖然聽不懂對方說的什麼,但曉得是在問候彼此祖宗。倆人吵鬧得厲害時,都則便去陪卓卓。
都則有時候會在卓卓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