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燕的白梅燕雙翅和背上都有細碎的白色紋路,落在棕青色羽翼上,彷彿白梅花瓣。它朱紅色的雙爪扣住細瘦枝條,在微雨中細細搖晃,飛起來時,葉梢抖落一滴碩大雨滴。
雨滴落在嶽蓮樓半閉的眼睛裡。
他似乎清醒了,但手腳都被壓著,每喘一口氣,脖子上的傷口就辣辣地疼。
有人在附近點火焚燒屍體,他聞到惡臭。若不是這雨下得突然又綿長,怕是連他也會被一併燒死。
無論是把人扔在這裡的人還是焚燒屍體的人,都已經離開了。嶽蓮樓的耳朵裡盛滿髒汙發臭的水,他什麼都聽不到。
接二連三的白梅燕掠過狹窄視野。嶽蓮樓心裡沒有任何恐懼,他像一片空無一物的魂魄,與肉身只剩一根絲線黏連。
一蓬雨水從樹梢落下。
有人掠過他的視野,驚動林中一片簌簌而起的白梅燕。
「沈燈——?」
飛掠而過的人停了下來。
「等等,這亂葬崗有人。」青年彎腰扒拉開斷氣的屍首,看見嶽蓮樓半閉的眼睛,狠狠嚇了一跳,「堂主!是個小孩!」
嶽蓮樓睜眼打了個噴嚏,一把抓住身邊的手:「不奇……」
阮不奇:「你剛剛亂喊什麼?」
嶽蓮樓從樹杈上翻身坐起:「什麼時候回來的?燈爺呢?……行了行了別往我鼻子裡放奇怪的東西。」他扔了鼻子裡的狗尾巴草,裝作生氣。
阮不奇不答他的問題,倒吊在樹杈子上:「你做噩夢了?」
嶽蓮樓乾脆從樹上跳下:「沒有。」他另尋一個話題轉移阮不奇的注意力:「你那宅子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阮不奇也落地,「你見過那江州第一才子麼?好俊哇!燈爺說認真打扮起來不比你差,堂主必定喜歡。」
嶽蓮樓咬牙笑道:「你們死心吧,堂主只中意我。」
阮不奇又說:「我已經把才子綁回去了。」
嶽蓮樓:「……」
阮不奇:「順道還綁了江州第一美人。雖然比不上朱夜,可也是個響噹噹的大美人……」
嶽蓮樓打斷她:「萬一那才子和美人看對眼了,不要你了,怎麼辦?」
阮不奇鑽進亭子裡長笑:「好哇!讓他們給我生個漂亮娃娃,我再玩玩。」很快她臉色一變:「生娃娃太疼了,可不能讓我的美人兒受這樣的苦。」
嶽蓮樓滿腹想說的話,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他連章漠,甚至連賀蘭碸這樣難以捉摸的人都能摸透,偏偏和阮不奇打打鬧鬧這麼多年,愣是始終沒看懂。
「讓才子生吧。」阮不奇抓住跑過亭子的一隻貓,邊摸邊說,「我還從沒見過大肚子的男人呢。」
「加油吧。」嶽蓮樓一個頭有兩個大,他掠出後院,去尋書房裡的章漠。
方才做了那個夢,他心裡總是惴惴。
嶽蓮樓已經許久沒有做過與過去相關的噩夢。
他被赤燕煉藥人扔在亂葬崗,彼時明夜堂堂主章鳴帶著沈燈等人去赤燕辦事,恰巧把他撿了回來。從赤燕回大瑀,一路風雨顛簸,一行人之中只有章鳴照顧過孩子,是他和沈燈一點點給嶽蓮樓灌藥、治傷,把還剩一口氣的嶽蓮樓救了回來。
嶽蓮樓住進了章家,怯怯的,不太敢說話。他頸脖的傷很嚴重,呼吸、講話都會扯到傷處,疼得入肉。
不說話也沒什麼問題。章家和明夜堂的人很多,總有人過來跟他講話,嶽蓮樓不想開口回答,便搖頭點頭。
唯有沈燈和章鳴例外。嶽蓮樓十分喜歡這兩位江湖客,他們救過他的命,他牢牢記住沈燈從亂葬崗上掠過時,在自己眼睛裡投下的稀薄影子。
於是沈燈問他要不要學武時,嶽蓮樓艱難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