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燈離開遊君山視線後,先掠到外城盤桓一陣,確定無人尾隨後才折回頭,前往靳岄所在之處。
「你給的資訊裡頭,我只用了姜味這一點。」沈燈說。
靳岄坐在書桌前,面前是幾本攤開的書。他撥了撥燈芯:「遊君山極其厭惡姜味,但他在下屬面前要面子,知道的人並不多,我也是聽爹爹提過才無意記住。」
「很妙。」沈燈笑道,「我一說他女兒不喜歡姜,他態度頓時大變。我便捉住這個空隙,總算引出他至為關鍵的一句話。他一直在等待喜將軍的聯絡。」
靳岄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一絲輕笑,燈火中他那張溫柔的臉龐竟顯出幾分毫不遲疑的狠辣。
「今夜的試探,看來是成了。」他低聲道,「多謝燈爺。」
沈燈今夜與遊君山接觸實際是靳岄計劃的第一步。確定遊君山與喜將軍、金羌從無聯絡之後,他之後的計劃才可順利進行。只要遊君山確信沈燈是喜將軍的使者,他便可以成為靳岄對付梁太師的一枚棋子。
之後一段時間,沈燈時不時便出現在遊君山周圍。他帶來的白霓和孩子的訊息越來越詳細,其中種種細節,若不是長期與白霓生活,根本不可能知道。遊君山對沈燈從半信半疑,漸漸生出信任。
轉眼已近十月十五。這一日遊君山路過潘樓,恰見靳岄、賀蘭碸和陳霜。靳岄邀他進樓聽曲。遊君山本想拒絕,但禁不住靳岄熱情,最終還是隨他一起進了潘樓。
四人在樓上要了個雅座,能居高臨下聽曲看戲。戲臺上一張蒙了彩綢的桌子,上書「蘇滾兒」三字。
「今日是蘇滾兒的班子。」陳霜說,「賀蘭碸,就是你上次說聽不懂的那出戲,和尚喜歡尼姑,還記得麼?」
賀蘭碸瞥他:「我又不是傻子,前天才聽,怎麼會不記得。」
陳霜:「那你知道什麼是和尚,什麼是尼姑?」
賀蘭碸:「總之都沒有頭髮,都不得跟人結親生娃娃。」
陳霜:「庸俗!」
賀蘭碸以為他誇自己:「都是靳岄教得好。」
靳岄和遊君山坐得稍遠,回頭笑道:「這倆人一湊在一塊兒,就跟小孩一樣。」
遊君山仔細看他,低聲說:「我見你和岑融生了矛盾,常為你擔心來著。」
靳岄:「一些小事情罷了,不值一提。」
遊君山卻不覺得是小事情。岑融和靳岄的來往明顯冷了下去,他為二人傳遞東西,感受頗深。
靳岄轉了轉手中摺扇,輕聲問:「遊大哥,我能問你一件事麼?」
遊君山:「儘管問就是了,不用客氣。」
「我知道現在是岑融管著你,你要聽他吩咐。我在仙門的一舉一動你都要跟岑融報告。」靳岄看著遊君山的眼睛,「你當時明明看見了賀蘭碸,你知道他就在仙門出現,你也知道是他射出狼鏑救我一命。可你沒有告訴岑融這件事。為什麼?」
「……你還記得當時你為了追趕賀蘭碸,做了什麼事嗎?」遊君山笑著問。
靳岄一怔:他只記得被嶽蓮樓拎上馬車,隨後獨自騎馬追趕,最後被嶽蓮樓打暈帶回去。中間發生過什麼,他如今是想不起來了。
「你這樣拽著我吶。」遊君山抓住靳岄的衣襟,「力氣極大,模樣極兇。你對我吼:停車!」
靳岄睜大了眼睛:「……我,我對你吼?」
「連你也覺得不可思議,何況是我?」遊君山鬆了手,拍拍靳岄肩膀,「我從小看著你長大,從襁褓中的小娃娃到現在玉樹臨風的公子爺。靳岄,所有人都覺得你性子溫和甚至懦弱,不言不語,不聲不響,悶葫蘆一般,即便受了欺負也沒有反擊之力。他們說你不像靳將軍的孩子。」
靳岄怔怔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