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將之事便這樣反覆在仁正帝心中縈轉,卻始終不能落實。廣仁王封號父傳子子傳孫,如今落在宋懷章身上,他又是難得的將才,愈發讓朝廷為難。
宋懷章能見到赤燕王與王妃,能帶人進入王宮,能在象宮居住這麼久,足見赤燕王族對他的禮遇。但禮遇歸禮遇,尊重歸尊重,毫不耽誤赤燕在邊境頻頻動作,表達不悅。
「你同你娘親呆了這麼久,她可有告訴你為何會來到赤燕?」宋懷章又問。
靳岄不禁想起那日宋懷章與岑靜書見面的事情。
兩人多年不見,岑靜書聽靳岄說出自己為何能來到這裡,微微一驚。抬頭見宋懷章就在靳岄身後不遠,忙斂了裙擺,俯身行禮:「多謝廣仁王。」
「帝姬不必多禮,都是我分內事。」宋懷章扶她起身,很快又縮手,只專注打量岑靜書。
靳岄當時便覺得有些好笑:人人都稱娘親為靳夫人,唯有宋懷章依舊執著。
宋懷章說了些多年不見之類的客氣話,岑靜書目光茫然一瞬,笑道:「我與廣仁王曾見過麼?」
等宋懷章提到小時候在宮中相處的事情,岑靜書這才勉強想起,原來真有一位名為宋懷章的少年曾與自己結識過。可她實在想不起小時候的許多事情,畢竟已經太久太遠。她忘了宋懷章捉弄、欺負自己的事情,連宋懷章這個人也沒有在她心底留下任何可追溯的痕跡。
宋懷章久久不忘的往事,對岑靜書來說,竟是回憶中不值一提的碎屑。那一瞬間宋懷章臉上表情異常精彩,他在剎那間經歷了震愕、失落、憤怒、惆悵,最後沉吟許久,笑道:「罷了。」
岑靜書確實是被赤燕人帶回故鄉的。她得知靳明照死訊後立刻決定去封狐尋找靳明照和靳雲英。彼時靳岄已和白霓啟程北戎,岑靜書知道靳府或許很快就會被官家問責,她命管家安頓疏散家中僕人,帶了兩位懂武藝的隨從,前往外城尋找明夜堂。
靳明照在世時多次與她叮囑,明夜堂將當年一份小恩看得太重太重,他受之有愧,不敢使喚。靳家無論出什麼事都不得麻煩明夜堂,明夜堂堂主章漠的性情十足江湖豪客,只要靳家有求,只怕會豁出明夜堂無數幫眾性命,以捨生忘死之姿救扶靳家。
岑靜書並非對丈夫言聽計從的女子。她心知當時只有明夜堂才能救助靳岄,又怕自己若直接去見章漠,章漠會放下手頭所有事務,直接護送她去封狐。她不願多麻煩明夜堂,因而只去找了嶽蓮樓。
與嶽蓮樓道別後,她便與隨從離開梁京,一路西行。那時靳明照的死訊已經從封狐開始傳播,江湖上人人聞之扼腕。她每到一個城池,每進入一個驛站,都能聽見人們議論靳明照之死與白雀關大敗。等愈發接近封狐,傳言漸漸地出現了新的內容:靳明照之子靳岄死在了北戎,連屍身都沒有找到;靳府滿門流放,船隻在列星江翻覆,無人生還。
岑靜書當即病倒,昏昏沉沉。她強撐著來到封狐城外,卻發現封狐全城封鎖,城外都是逃難的人,根本無法進入。
再後來,便是她在驛站中與赤燕人相遇。赤燕人認出她手上金環是赤燕王族之物,見她病重,隨從又死的死傷的傷,便把她藏在車裡,一路帶回了赤燕。
赤燕王族的人救回了她,卻不肯放她離開,岑靜書在赤燕被看守起來,連一丁點兒大瑀的訊息都得不到。她在象宮休養時結識了奉象使,其中便有瑞火和瑞草姐妹。得知姐妹倆會隨聖象去大瑀,岑靜書便著意說了些靳府和清蘇裡的事情,盼望姐妹倆回到赤燕時能給她帶來些新的訊息。
不料聖象在仙門關死去,瑞火與瑞草等人逃離隊伍,再也沒有露面。
岑靜書是真的以為靳岄已經沒了。直到不久前王妃來見她,她才知靳岄竟然仍活著,竟然來到了赤燕,並竭盡全力想見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