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前列星江上有一座鐵索橫橋,橋面以鐵板鑄造,十分堅固穩妥。但後來因北城爆發瘟疫,許多人循橋跑到南城來。南城的人為了保命,乾脆撤掉了橋面鐵板。天長日久,此橋隱沒在水中,銷聲匿跡。
喜將軍站在岸邊,忽然仰頭大笑。他笑了許久,回頭問:遊君山在封狐生活十幾年都不知道此事,你們竟然能找出這樣一處地方給北戎、金羌設下陷阱,是靳岄的計劃吧?
靳岄看完信,扔進地爐燒了。
喜將軍知道遊君山死訊,那白霓必定不久後也會知道。他輕嘆一聲,注意力再度回到面前棋局,眼角餘光看見賀蘭碸坐在窗邊,就著白日雪光看書。
賀蘭碸對下棋全無興趣,謝元至教他的學問他也聽不進去,唯獨對沈燈寫的那十幾卷《俠義事錄》興致勃勃,日夜挑燈細讀。他識得的漢字實在不算多,開始看的時候常常詢問靳岄與陳霜,如今終於看到第六卷,問詢次數大大減少。
「碧山盟的雷已經炸了。」靳岄走到他身邊說,「訊息既然傳得到我手裡,自然也傳到了官家和阿瓦手中。若是阿瓦知道此事,你說北戎會如何處理?」
賀蘭碸放下手中的書冊:「馳望原有狼面將軍和怒山人作亂,江北又要面對憤怒的金羌,左……」他翻開手裡的《俠義事錄》,找了兩頁,說:「左右為難。」
「碧山盟是龍圖欽去談的,可最終跟官家簽訂盟約的是阿瓦自己。」靳岄輕笑,「你猜他會怎麼選?」
這是賀蘭碸猜不出來的事情。他伸長手臂把靳岄攬入自己懷中:「你一定知道。」
「碧山盟是阿瓦的功勞。北戎若是失去封狐北廢城,等於在自己的國土上插了一枚金羌的旗子,金羌隨時能夠以封狐北廢城為突破口,攻入北戎。阿瓦不可能給江北留這樣一個缺口。」靳岄跟他分析,「江北十二城裡本來就有大瑀和舊城的民軍不斷作亂。若是知道北戎與金羌有了這個矛盾,你猜民軍會不會更樂意給他添點兒大麻煩?」
「民軍作亂,又有金羌這個威脅,阿瓦必定要出動蠻軍。」賀蘭碸想了想,「可蠻軍此時正在怒山與我大哥他們對峙。」
「你會怎麼選?」
靳岄又把問題拋給了賀蘭碸。賀蘭碸皺眉細細思索,良久後回答:「我會放棄怒山。」
「為何?」
「怒山如今是北戎五部落中最弱小、最貧瘠的部落,且地處偏僻之境,難以處理。放棄怒山後,可以將蠻軍調往南方,控制住江北十二城,並且駐紮於封狐北廢城,震懾金羌。」賀蘭碸一面說著,一面漸漸驚訝起來。他握住靳岄的手,滿是震驚和懷疑:「可能嗎?」
「這是可能性最大的結果。」靳岄吻他額頭,笑道,「你大哥和遠桑起兵的時機太合適了。一切彷彿……」
「彷彿馳望原天神已經寫定的結果。」賀蘭碸喃喃接話。
怒山人和高辛人的目標,終於有了實現的可能。他們能脫離北戎,成為一處獨立的部落。
怒山的鬼哭將得以平息,高辛人也能夠擺脫邪狼的身份,成為馳望原天神護佑的尋常牧人。
靳岄想了想:「你感謝天神?」
賀蘭碸:「嗯。」
靳岄:「為何不感謝我?碧山盟,封狐北城,這可是我的主意。」
賀蘭碸定定看他一瞬,捧著他臉用力親吻。一股子不知從哪兒竄來的風砰地把窗戶關上了,小院裡傳來紀春明詢問靳岄在何處的聲音,還有陳霜在院裡氣急敗壞的回答:「你怎麼又來了!」
吻夠了,兩人依偎在窗旁,聽紀春明和陳霜在外頭說話。良久,賀蘭碸忽然問:「那大瑀呢?岑融會有什麼反應?北戎知道大瑀在碧山盟裡埋了這個雷,北戎一定會找你們出氣。岑融他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