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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頁

夜晚風大,靳岄睡不安穩。風穿過野狼谷,嗚嗚作響,像是哀哭的人聲。

半夢半醒之中,他被賀蘭碸推醒了。

「我去打兔子。」賀蘭碸輕聲問,「你去麼?」

「不能進野狼谷。」靳岄提醒。

「當然。」賀蘭碸笑道,「我們在野狼谷外面就能找到兔子。」

朱夜準備的乾糧大多是乾果乾肉,靳岄吃得不大習慣。賀蘭碸想給他弄點兒新鮮的東西,於是在這個天矇矇亮的清晨,騎著飛霄,和靳岄一塊兒出了門。

野狼谷外有一大片林子,恰在野狼谷與他們的帳篷之間。這樣高大的樹在馳望原的南方是很少見的,樹杈濃密,低處長了鮮嫩春芽,頂端卻還捧著未化的積雪。林中陰暗,風聲蕭瑟。

賀蘭碸驅馬朝那林子走去,速度很慢。靳岄坐在他身前,倦意已經完全消失了:「我記得你說過,北都郊外沒有兔子。」

「對,只要兔子出現,立刻就會被蠻軍擊殺。」賀蘭碸笑道,「北都附近是不能狩獵的,可北戎人不動刀箭渾身不舒服,打獵是天性。」

靳岄喃喃道:「所以殺光了郊外的動物。」

「殺了幾年,漸漸的動物也就少了。不過熊倒仍舊很多。」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靳岄背靠在賀蘭碸胸前,他覺得安全、穩妥,更覺得一切都是溫暖平和的。

「不生我氣了麼?」他忽然問。

賀蘭碸「嗯」了一聲。

「為什麼?」靳岄想了一路都沒明白。賀蘭碸不惱自己,他實在是喜悅的,但想不出理由總讓他不舒服。

靳岄沒戴手套,握緊一側韁繩扭頭看賀蘭碸。

賀蘭碸胸膛貼著他單薄的背脊,掌心覆在靳岄手背,與他一起緊緊地握住了飛霄的韁繩。

「你不容易。」賀蘭碸說,「我不捨得跟你生氣。」

靳岄直視前方:「這算什麼理由。」

實際上他整張臉都騰騰燒熱了。這算什麼理由,這又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他心裡不斷不斷地冒出反駁的聲音,但胸膛中勃勃的那顆心卻因為這莫名其妙的話、不成理由的理由,興奮地彈動著。

天地間許多故事,往往就因一瞬間的「不捨得」而起興。之後才有花枝春滿,人間月圓。

他最後勉強讓自己平靜說了句「你太怪了」。賀蘭碸也學嶽蓮樓坐在朱夜身後的樣子,下巴搭在靳岄肩上,只是低低地笑。兩人胸膛的震動似乎都變得一致了,氤氳晨色在雪融的大地上鋪開,前路幻染了一地的彩光。

進入林子後,靳岄便看見這林中是有路的,不是獸道,是可供車馬通行的小路。這兒尋常有人經過,他終於放下心。賀蘭碸讓他在道旁等自己,還給他生了一堆小火取暖。

拾柴生火間隙,賀蘭碸終於問他和嶽蓮樓說了什麼。靳岄察覺他對嶽蓮樓那輕微的敵意,便將兩人聊的事兒跟他一五一十說了。

實則在嶽蓮樓告知他梁太師的事情前,靳岄也懷疑過促成父親戰亡的真正原因是否應該落在皇帝身上。他盛怒與悲痛中確實恨過高高在上的官家,但日子久了,冷靜了,他便漸漸咂摸出此事疑點頗多,最明顯的一處,是邊境被犯、首將迎戰,戰局撲朔迷離,皇帝不是傻子,此時無論如何都不是下手殲殺靳明照的時機。

而嶽蓮樓帶來的訊息讓靳岄確定,令靳家陷入這場災難的推手,或許要加上一個「梁太師」之名。

梁安崇太師實則是大瑀宰相,曾任太子太傅,真正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朝中呼風喚雨。太子尚在世時,凡事也得看他兩三分顏色,輕易不敢得罪。

而太子因病去世後,仁正帝悲愴難當,愈發懈怠政事,除軍隊調遣之外,幾乎事事都交由梁太師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