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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靳岄講得入神,阮不奇抱著卓卓湊近了聽。

賀蘭碸怔怔看靳岄。自從這位大瑀質子進入北戎,他從未見過靳岄臉上有過這樣天真、愉快和豐富的表情。

眼前少年不再是雪原上赤紅著病容也要勉強站立的質子,賀蘭碸忍不住隨著他所說的話笑起來。靳岄說的東西他沒見過,甚至想也沒想過,他在這一刻忽然對遙遠的梁京生出了濃厚憧憬。

靳岄瞥見賀蘭碸神情,忽然有些羞赧,忙恢復成端直站姿:「這兩句詩學會了麼?」

賀蘭碸卻問:「降虎門在何處?」

靳岄:「內城東南。」

賀蘭碸:「你把它畫出來行麼?燕子溪怎麼穿過清蘇裡的?潘樓到底在哪個位置?」

靳岄:「我豈不是要給你畫一張梁京地圖?」

賀蘭碸想起賀蘭金英的話,沒有絲毫遲疑:「好啊。」

靳岄臉上笑意漸隱,眼中滾動著許多複雜情緒,遲疑許久才笑道:「你好好習字,我就畫。」

這一夜,阮不奇深夜醒來,發現靳岄點著一盞小小油燈,正在一張紙上描畫。濃墨盛在卓卓平日喝油茶的小碗裡,他跪趴在地上,不時將小碗與凍結的筆尖放在燈火上烘化。

紙張頗長,一座紡錘型城池已經初具規模,靳岄正在勾畫內城和外城之間的城牆。在紡錘中心偏上的位置,一塊方方正正的空白處,他還未著手。

「這是內城……這是皇宮……」靳岄指著那空白處低聲說,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留我一命,原來是為這個。」

說到此處,他情緒忽然激動,不得不緊緊攥著右手讓自己冷靜。筆尖已在雪白宣紙上拖出一小段顫抖的痕跡。

翌日,靳岄把梁京的街道地圖交到賀蘭碸手中。

賀蘭碸沒料到他畫得這樣快,靳岄解釋稱這是沒能讓賀蘭碸吃上撥霞供的賠禮。

「我再去抓個兔子。」賀蘭碸說。

幾日前深入馳望原森林的獵戶驚動了沉眠的黑熊,一行人死的死傷的傷,燁臺組起了獵熊隊,打算今日去解決那黑瞎子。賀蘭碸與渾答兒等人也在隊中。

「可能要下雪。」賀蘭碸對靳岄和阮不奇說,「風雪若是太大,你們來陪陪卓卓。」

靳岄知道他是怕兩人呆在奴隸帳子裡凍出病,點頭答應了。

賀蘭碸把地圖放在桌上,轉身換衣換鞋。賀蘭金英一走進住帳,立刻被地圖吸引。他草草掃了一眼,目色忽然沉了:「動作可真快,這就畫好了?」

靳岄不僅在地圖上仔細勾畫出梁京所有城門與街道的位置,連皇宮的數道宮門、幾處大殿也無一遺漏。

正沉吟時,賀蘭碸忽然把紙抄走。

「讓我跟靳岄學漢文,去了解梁京狀況,」他低聲問,「這地圖才是你真正想要的東西吧?」

賀蘭金英朝他伸出手,不語地看他。

「他是大瑀人,他要回去的。」賀蘭碸說,「若是大瑀皇帝知道他把梁京地圖給了我們,他會死。」

「他是生是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賀蘭金英搶不走地圖,濃眉一皺,「他畫出來了,便是他蠢鈍如豬,毫無警覺。這樣的人,與靳明照哪裡有一絲相似之處?若不說他是靳明照的兒子,他這樣的文弱書生,誰會多看一眼。」

「我知道你欽佩靳明照。」賀蘭碸問,「可你為何不喜歡靳岄?」

「我沒有狐裘,也沒有梨乾。」

賀蘭碸:「……」

「他既然是靳明照的兒子,就應當有靳明照的風骨,自己的生死自己握持。」賀蘭金英跨到賀蘭碸面前,俯視他固執的眼睛,「你若不把地圖給我,他才真的會死。」

作者有話要說:

「夜市」這個詞不是現代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