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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頓片刻,又添一句:「就如同五部內亂之後重建秩序,天君與雲洲王必定比我更清楚其中艱難。」

阿瓦坐直了,哲翁也放下了手中茶碗。

「第三害,是損壞城中建築。」靳岄站得筆直,聲音清脆乾淨,音調無一絲顫抖猶豫,彷彿一切文章全在心胸中,「江北十二城靠近北戎,移風易俗許多年,城鎮建築鱗次櫛比,萍洲、碧山、桑丹等大城更是氣象莊嚴,既有大瑀風貌,又有北戎氣度。屠城定會伴隨毀城,火燒、搶砸更是不可避免。城中建築並非一日造成,若是受損,復原極難。」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緊緊絞在袖中:「第四害,則與船有關。」

此言一出,哲翁與阿瓦果然顯出興趣。靳岄愈發肯定,北戎對自己沒有造船和渡江作戰能力,始終耿耿於懷。

「碧山城郊有列星江江北最大港口。而在碧山城港口做事、造船、通航、運輸之人,絕大部分是大瑀人。這些人若是沒了,北戎若想再造能穿渡列星江的大船,至少要等上十年。」

哲翁長嘆一聲,那張嚴峻而無笑意的臉上,破天荒地顯出了勃勃興致:「繼續說。」

靳岄點點頭:「第五害,則是會傷北戎人的心。大瑀北戎來往極多,江北十二城中兩國通婚聯姻的人自然也不少。大瑀的丈夫,大瑀的妻子,或是同大瑀人生下來的孩子,該殺或不該殺?若屠城令真的下來了,誰又負責去區分什麼人該屠,什麼不能屠?在屠城中,誰又能保證不會傷到一個北戎人?」

阿瓦轉頭看向哲翁:「他前頭說的四害我都想過,但這一害確實出乎意料。」

哲翁沒理會他的打斷,重複道:「繼續說。」

「前五害與江北十二城相關,後五害則直接影響北戎軍隊與天君的萬世功業。」他神情嚴正,彷彿眼前並非異族宮殿,而是可讓他暢所欲言的朝堂,「第六害,屠城定會令軍紀懈怠。實際上,在中原大地上,千百年來土地數易其主,屠城、屠村之事史書都有記載。將士經歷長期戰鬥,原本已極度疲憊,屠城令是發洩的開口,它確實令憤怒之人得到宣洩,但軍中那些不願意屠城計程車兵和將領又如何自處?」

阿瓦追問:「如何說?」

「不想殺人的,卻偏偏手刃千百人命,樂於殺人的,則把屠城當作練習。兩類人還要回到同一個軍營一起生活,隱藏的危機難以消除。」

在他面前,哲翁和阿瓦已經完全聽得入了神。

而一牆之隔的賀蘭碸看不到靳岄,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他從未聽過靳岄用這種方式和口吻說話,那彷彿不是他的朋友,不是他認識的大瑀質子了。

「第七害,屠城會令天君染上一身罪孽。天君是馳望原的神子,降世是為了歷練人間萬事,神子終會回到天神身邊,他不能帶著罪孽與血債回去。」

哲翁忽然朗聲大笑,對大巫說:「這是你說的?」

大巫蒼老的眼睛盯著靳岄,凌亂的白鬍子裡藏著一個笑:「我不過隨口一說,他竟然記住了。」

靳岄朝大巫拱了拱手,又站直道:「第八害,屠城有損大瑀和北戎情誼。兩國相鄰,素有通商往來,即便江北十二城劃歸北戎,這商賈政事、說唱遊樂,仍能來往。可一旦屠城,北戎與大瑀便成永世死敵,此傷如天塹深淵,永遠不可彌補。」

他忽然停住了,因為看到哲翁竟然輕輕點了點頭。

「第九害,屠城將令天君成為令人恐懼的象徵。」

「恐懼?恐懼有何不好?」哲翁出聲問。

靳岄想了想,回答:「大瑀有一句話,治國者不忘漁樵。漁人樵夫,身份低微,但若為君者能將至低微之人的生死、寒暖、貧富記在心中,百姓會敬重仰望你,而不必恐懼你。恐懼會生出怨懟,怨懟則帶來動亂,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