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峰沉默著。窗邊垂著厚重的窗簾，只有幾縷光線照進來，落在畫布上。他們站在陰影裡，陰鬱的氣息蔓延開來。光明彷彿離他們很近，卻照在扭曲的現實上。

他失去作畫的能力了。

戲拍了一週，穆秋雲說唐峰是個挺用功的演員，投入角色很快，說他身上有種專注的精神特別難得。唐峰得到了前輩的認可，有點惶恐，也挺高興。

穆秋雲誇唐峰只是順便，主要還是覺得林河性格謙虛隨和，特別合他心意。他拍戲的時候，林河常在一邊看。穆秋雲發現他對導演的工作有興趣，便把分鏡的本子拿給他看。林河看的十分認真，拿了個小本子記了點心得體會，還依照自己的想法設計了幾個分鏡。

穆秋雲拿過他的小本子翻了翻，看了他設計的分鏡，笑著說：&ldo;小夥子還挺有想法的。你做這麼多作業，是想當導演麼？&rdo;

林河有點不好意思，說：&ldo;我喜歡拍電影。不過我學歷不夠，文化水平太低了。&rdo;

穆秋雲笑道：&ldo;我們那個年代的人，科班出身的導演不多，都是從當學徒過來的。我七七年參加高考，那年都三十歲了，這不是也成才了嗎。你年紀輕輕的，想學習就去學，沒必要瞻前顧後的。&rdo;

林河若有所思。穆秋雲說：&ldo;人生是你自己的，想怎麼活就怎麼活。我看你還挺有天賦的，要是需要幫助，隨時可以聯絡我。&rdo;

林河受了他的鼓勵，心裡湧出了些活力，整個人都比從前自信了。

這天拍到林河飾演的班主任開家長會，小多的父親醉酒在家，孩子的母親因為對丈夫失望，離開了家庭。沒人來參加小多的家長會。林河詢問起來，小多含糊其辭，沒有回答父母為什麼不來。

週末林河上門去家訪，發現小多的家裡垃圾堆成了山，屋裡散發著一股酒臭。

唐峰躺在畫室裡，一動不動的，像個死人。

林河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人命。唐峰倒出一口氣打了個呼嚕，原來是睡著了。

這時候小多買了煎餅果子回來，另一隻手裡提著一大包方便麵。他頭不梳臉不洗，小小年紀的，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小多見了班主任，有點驚訝，立正打了個隊禮，說：&ldo;老師好，您來幹什麼？&rdo;

林河一腳踩在個礦泉水瓶子上，咯吱一聲響，把唐峰吵醒了。林河說：&ldo;我來家訪。&rdo;

唐峰揉著眼爬起來。小多把桌上的酒瓶子收拾起來扔到垃圾桶裡，把煎餅果子和方便麵放下，說：&ldo;爸爸，該吃飯了。&rdo;

唐峰認出了班主任，上前跟他握手，說：&ldo;林老師你好。&rdo;

林河勉強跟這個噴著酒氣的人握了手，嚴肅地問他昨天開家長會為什麼沒去，又問孩子的母親去哪兒了。唐峰覺得這些問題都太扎心，一概沒有回答。

小多在林河身後悄悄拉他衣角，說：&ldo;老師，別問了，爸爸和媽媽吵架了，媽媽要等氣消了才會回來。&rdo;

唐峰燒水給林河泡茶，請他坐下。林河撥開幾件衣服坐在沙發上，屁股底下嗷的一聲響，他嚇了一跳，伸手摸出個尖叫雞來。

唐峰訓斥道：&ldo;讓你別亂扔東西你不聽，硌著人了吧！趕緊拿走。&rdo;

小多悻悻地把玩具拿回自己的房間。林河環顧四周，覺得唐峰沒資格嫌棄兒子邋遢，他這個生存環境已經可以被評為年度邋遢之王了。

唐峰在林河譴責的目光下，意識到自己家裡的衛生狀況堪憂。他默默地把垃圾收拾了，又把髒衣服扔進洗衣機裡，開始轟隆隆地洗衣服。

小多坐在沙發上啃煎餅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