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瑾道:“只是什麼?”
卓長卿哈哈笑道:“我還以為你和鹽巴店結了親家,不然怎會成得這般嚇人。”
溫瑾“嚶嚀”一聲,夾起一條雞腿,一起塞到他的口中,嬌嗔道:“鹹死你,鹹死你,我就要鹹死你。”
話未說完,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兩人俱是遭遇悽昔,身世孤獨,但此刻彼此相對大笑,一生中的寂寞孤苦,似乎都已在笑聲中消去。
笑了半晌後,一聲蟲鳴,兩人笑聲突地一起頓住,你呆呆地望著我,我呆呆地望著你,良久良久,溫瑾突地幽幽嘆道:“天越來越黑了。”
卓長卿茫然仰視一眼,一弦明月,已自林梢升起,他不禁也嘆道:“月亮升起來了。”
溫瑾緩緩垂下頭去,道:“不知道……不知道溫如玉她……她可是已經去了。”
卓長卿緩緩道:“只怕還沒有去吧,現在……現在還不到晚上嘛!”
溫瑾道:“但是她畢竟是快去了,晚上……晚上已經到了。”
突地一閤眼瞼,兩行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腮流下。
一時之間,兩人默然相對,方才的歡笑,已被憂鬱代替。
他們雖想以歡笑來麻木自己,但歡笑卻終於掩不住殘酷的現實,因為今宵便可決定他們這一生的命運,甚至還可以決定他們的生命。
面對著那武功高絕的深仇大敵,他們誰也沒有把握可以制勝,而不能制勝的後果是什麼,他們心裡已清楚得很。
卓長卿輕輕撫住她的肩頭,只見她緩緩拾起頭來,仰面道:“長卿,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人們的相會,總比別離短暫。”
林梢漏下的朦朧月色,映著她淚水晶瑩的秋波,卓長卿暗問自己:“為什麼相會總比別離短暫……為什麼相會總比別離短暫……”
他細細咀嚼著這兩句話的滋味,只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溫瑾伸手一拭眼瞼,強顏一笑,輕輕道:“明日此刻,我們若是還能到這裡來,我一定在白雞上少放一些醬油、鹽,免得你說我和他們結了親家。”
卓長卿垂首不語。
溫瑾又道:“方才你在我身後劈我一掌,我真的以為是玉郎畢四,哪知你看來老老實實,其實卻未見得有多老實哩!”
卓長卿仍是垂首不語。
溫瑾道:“最可笑的是玉郎畢四那副自我陶醉的樣子,我心裡只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要笑。”
掩口笑了兩聲,笑聲中卻全無笑意。
卓長卿依然垂首不語。
溫瑾出神地向他望了半晌,突地幽幽一嘆,緩緩說道:“你難道不能高高興興地和我說話麼,你難道不能將心裡的煩惱全部拋開?你難道……”
語聲一陣便咽,忍不住又流下淚來。
雲氏父子滿山而行,只覺月亮越升越高,山風越來越寒,多臂神劍雲謙心中越焦躁,皺眉道:“中程,天目山中此刻怎地全無動靜,這倒怪了!”
語聲微頓,又道:“你我最好分做兩路,倘若我不到長卿,等月亮升到山巔,我們便到這裡來,若是遇著了他,也將他帶到這裡。”
雲中程沉吟道:“人孤勢單,著是遇著敵人…”
多臂神劍環眉軒處,介面道:“你當你爹爹真的老得不中用了麼?”
雲中程肅然一垂首,再也不敢言語。
雲謙道:“你認清了這裡的地形,就快些往西鴻等,知道了麼?”
一捋銀鬚,當先向東面掠去。
雲中程暗中嘆息一聲,四顧一眼,緩步西行,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回首而望,但爹爹卻已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空山寂寞,風吹林木,突地一陣人聲,隨風自山彎後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