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妨,無妨,快起來。”青靈真君將鳳狄扶起,也讚了一陣,又將沒來的鳳儀也讚了一陣,這才與芳準攜手而去,與諸位仙家正式入座。
鳳狄走到胡砂身邊,見她臉色極為難看,不由過去低聲道:“胡砂,是身體不舒服麼?”
她慢慢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茶過三巡,仙法大會便開始了。幾個散仙輪流上去侃侃而談,與清遠每日的聽講也沒什麼不同。胡砂越聽越煩躁,乾脆掉頭走到楓樹林裡去,思索著要怎麼給青靈真君賠罪。
不知過了多久,後面傳來陣陣笑聲,顯見是仙法交流完了,仙人們又開始說笑。有一人抱著一把通體冰藍的琵琶,錚錚彈了起來,流水一般歡快。彈到一半,便開始高聲吟唱,引得天邊諸多鸞鳥仙鶴紛紛飛下來合著節拍跳舞。
胡砂四處亂看,試圖找出青靈真君,忽見他一綹藍衫在楓林中一閃而過,她急忙追至楓林深處,遠遠見他倚樹而立,動也不動。胡砂心頭亂跳,慢慢走了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在他身前。
“小人……小人胡砂,拜見青靈真君……”她的聲音在顫抖。
青靈真君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飄然而去,胡砂急忙起身要追,忽聽他身邊一個道童斥責道:“放肆!誰準你這般無禮地注視真君?!”
她急忙垂下頭,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小人不敢……小人冒犯了真君……只求真君寬宥!”
那道童冷道:“冒犯仙人的凡人只有打入地獄一說,何來寬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胡砂顫聲道:“小人……已經死過一回。只是真君既然將小人送到此境,必然是慈悲為懷的……小人誠心認罪,求仙人饒恕!”
道童的聲音稍稍有些緩和:“看你年幼懵懂,真君也感憐惜。只是真君仙身為你窺破,實乃大不韙,絕非輕易可恕。你說你是誠心,誠心卻在何處?”
胡砂愣了半晌,輕道:“這……小人不解,還求仙人解惑……”
道童淡道:“海內十洲有諸多天神遺落之物,你且去,將水琉琴取來,交給真君。真君自會感你誠意,送你回家。”
胡砂完全迷糊了,喃喃道:“可……我……我怎能……”
“天神遺物難得有金木水火土一套,金琵琶如今已被他人竊取,下落不明。剩下的木昊鈴與土堰鼓,還有御火笛,均不知所蹤,只剩瀛洲的水琉琴安置在野地裡,由妖獸看守,無人能近。你若能取來水琉琴,真君自然如你所願。”
胡砂沉默良久,突然開口道:“真君要天神遺物……有什麼用?真君是仙人,都無法取得水琉琴,我不過是個凡人,更不可能拿到了……這……這件事我怎可能辦到?”
他根本是在強人所難吧!
道童厲聲道:“放肆!真君行事,何時輪到你來過問?此為給你的試煉,你竟疑心是真君有私心,簡直冥頑不靈!”
胡砂垂頭不語。
楓林陷入一種奇異又凝滯的氣氛中。
楓林外傳來陣陣說笑聲,悠閒自得,胡砂卻覺得與自己是兩個世界。方才她還享受著仙人們的自在逍遙,現在卻倍感煎熬。
有人在叫好,連聲道:“芳準來一個罷!多年不聽你唱曲,今日能聞,當真是奇蹟了!說起來,青靈真君又在何處?莫非是先走了?”
眾人又是說笑一番,似乎也並不在乎誰去誰留。
過了一會,只聽外面琵琶淙淙又響,扭弦走得又急又烈。胡砂心中一動,竟忍不住回頭去看,卻見遠遠地,芳準一襲白衣,捧著那把冰藍琵琶半臥於青石之上,長髮委地,隔著烈焰般的楓林,像一朵優雅的雲。
這又何止是一幅畫。
胡砂心中竟不知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