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讓燈芯期望著的心一次次陷得更深,更黑。
雪不是太厚,掃起來還算容易。跟心的暖和比起來,天氣的寒冷卻是一日擋不住一日,身上發著汗,手卻凍得握不住掃帚。天尚未大亮,後院的下人像是才起床,驚歎聲裡夾雜了對天爺的不滿,下人們對掃雪的恐懼破壞了雪帶給世界的瑞祥,燈芯忍不住嘆了氣,看來萬物給人的感應原是不同的。放了掃帚,想進屋暖暖手。轉身的一瞬,一個影子眼前一晃,倏地不見了。是從西廂房北面的牆上出去的。牆有些矮,中間還開了豁落,有一日燈芯心裡還唸叨,這矮的牆很容易招來賊或什麼,沒想這陣就給碰上了。正要喊腦子裡卻忽地一悠,那影兒像是見過,瘦瘦的卻透出機靈,越牆的功夫尤其了得。這麼一怔便閃出一個人來,正是抱了她的那位。
奇怪,明明是在窯上的,咋能在院裡呢?
少奶奶燈芯便有了片刻的恍惚,暖手時禁不住再次細想,最後在心裡肯定了,自己再笨還不至於將人認錯,只是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越牆出去?縱是從窯上回來,也不至於連門也不敢走。
這個上午便在不明不白的思想中過去。
二柺子果真回來了。昨夜天落雪時摸黑進的村,沒回家,也沒想過進下河院,直接摸進中醫李三慢的藥鋪。
李三慢開藥鋪賺不到錢,又懶得租地種,便在藥鋪裡設起了賭場,招惹二柺子之流給他送銀子。二柺子原本就染了這手,以前也偷偷摸摸的,有幾個銀子就去賭。窯上手閒了好幾月,二柺子終於憋不住了,借窯頭楊二差他下山背油打醋的空,趁機過把癮。不料手臭得很,不到半夜身上的麻錢便輸光了,二柺子想扳本,跟李三慢借了高利債,雞叫三遍時也全搭了進去。中醫李三慢不讓他出門,非讓還錢。中醫李三慢雖說是二柺子他親叔,雖說抱給了舅家,但這血脈卻抱不走。只是兩人都沒拿這層關係當回事,好像這血脈跟他們沒關係。二柺子見了李三慢,一口一箇中醫,李三慢逢了二柺子,要麼就喚柺子,要麼,嘴裡就變成屠夫家的。外人聽了,更不敢拿他們當親戚。好在日子是分開過的,親戚不親戚的,誰也不肯白給誰一把,該咋還咋,這樣反倒痛快。二柺子好說歹說,就差跟李三慢翻臉了,中醫李三慢才答應他出來借錢。二柺子上哪借錢去?想想弄不到錢,既跟李三慢扯不清,回去更沒法跟楊二交待,便心一橫越進下河院,他知道天麻亮後仁順嫂定在廚房裡,便摸進去偷了母親的錢疾疾離開。沒想就那麼巧,偏就叫掃雪的少奶奶燈芯給望見了。
這陣他又在賭桌上搏上了。
奶媽仁順嫂發現屋裡進了賊已是正午,攢了幾月的工錢不翼而飛,令她驚恐萬分,惶惶報了東家莊地。莊地剛剛從溝裡回來,每逢落雪,他都要到溝裡走一遭,四處轉悠一會兒,看看溝里人家有沒讓雪壓倒屋的,那些新來戶到底還需要添些什麼。總之,轉一趟心裡才能踏實。一聽奶媽仁順嫂丟了工錢,莊地的眼立刻瞪了起來,難道這院裡真有了賊?悶了會兒,他讓奶媽仁順嫂帶路,親自進耳房裡檢視。奶媽仁順嫂將錢藏一隻裝滿零碎的花瓶裡,塞在堆著針頭線腦的紅木箱子裡。箱子是東家莊地賞的,有些年成了。女人家,難免有些個秘密要藏起來,莊地遂將大房出嫁時陪過來的嫁妝紅木箱子送了她。可也是怪,除了花瓶,別處居然一動未動。一定是家賊!東家莊地當下心裡有了數,示意奶媽仁順嫂不要聲張。
東家莊地尋著雪找腳蹤時,卻見院裡的雪掃得乾乾淨淨,哪還有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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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雲(18)
他不聲不張回到上房,心裡,卻存了不少納悶,他確信這賊非同一般,腦子裡瞬間也想起過二柺子,但又被他在窯上的事實否定了,那麼便是院裡的下人。東家莊地正在思忖怎麼跟下人開口,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