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寒暄的時候,西廂房沉浸在一片焦灼的期待中。少奶奶燈芯得知爹來了下河院,心就像長了翅膀,恨不得立刻飛爹的懷裡。從丫頭蔥兒報完信到現在,她已跑到長廊上張望了四次。目光翹盼著,渴望爹的身影出現。直到吃了晚飯,還聽不到公公喚,便想今夜無望了。思念伴著濃濃的傷情,在屋裡蔓延。
這段日子,燈芯在給公公和命旺縫冬天的棉襖棉褲。這些活往年都是奶媽仁順嫂做的,今年她想自己縫。孃家的時候,她便練就了一手好針線活。燈芯也想給爹縫件棉褲。下河院有的是上好的羊毛,洗乾淨放太陽下一曬,羊毛便像雲層般蒸騰起來,絲絲棉棉的,看上去都暖和。爹穿了厚厚的棉褲,再也不怕冬天出門看病腿冷了。燈芯還想給爹做雙棉鞋,一想上好的布料剪了做鞋底,燈芯忍不住就心疼,可奶媽說下河院從不用破布。燈芯說好布沾鞋底真是可惜,奶媽說上好的布放在那裡不用豈不是更是可惜。想想也是,燈芯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那麼多布,就是天天穿新衣也不見得穿完。下河院就是下河院,東西多得只愁你用不完。想到這兒,燈芯就覺爹的話對了,指給她的是條金路。
後山地少,多的人家一入冬就沒了面吃,漫長的冬季只能靠洋芋跟山果打發,要不就是討飯。爹看了病卻不見得能要到銀兩,有時連藥也得白搭上。但病又不能不看,鄉里鄉親的,不能眼睜睜望著人死。燈芯的記憶裡,爹更像是做善人。有那般好的手藝卻掙不到養家的銀兩,她長這麼大,很少吃過下河院這樣的一頓飯。
命旺的病在這個季節裡一天天好轉起來,讓燈芯漸漸看到希望。爹的藥吃下去,命旺那兒有了明顯變化。起先還天天流,後來少了。硬還是硬,但東西不出了。照這樣下去,說不定趕過年就能好,那麼……
陰雲(11)
想到這兒,燈芯的臉兀地紅了,心也跟著飄蕩起來,胸口禁不住陣陣發熱,像有隻貓在抓撓,忍不住就想掀開被子看看命旺那物。說來也怪,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覺得那物是稀罕的,珍貴的,是她想見想要的,也是讓她發羞發臊的。平日不,平日只覺得它是命旺身上一個部件,跟手跟腳沒啥兩樣,只是這部件生了病,需要她精心醫治。就跟手指頭爛了要洗傷口,要上藥,腳脖子扭了要搓酒,要扭捏一樣,並不會生出啥想法。現在不同,現在她是用女兒家的心思去想它,那東西就活了,就有了靈性,一下神秘了。她顫顫地伸出手,忍不住就給握住了。心頓時跳得跟兔子樣,那熱燙的硬物令她全身激盪,身子一下酥麻了。血液如潮水般從腳底奔湧,很快席捲了整個身子。但也只是在瞬間,爹的話在耳邊響起來,就像一道巨大的銅閘,咔嚓一聲,滾滾浪潮便被它閘死了。燈芯無力地鬆開手,腦子裡像退了潮般空蕩,身子也軟癱成一片。
二十二歲的燈芯對男女之事並不陌生,生在中醫世家的她打小就跟著爹給人瞧病,雖說沒學下醫術,卻也經見了不少。尤其爹的祖傳秘方就是不孕不育,有時也給管家六根這樣只結瓜不生豆的人開一個偏方兒,吃了還真管用。燈芯便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過早地介入到男女之事中。可正是這樣,關於那事兒的啟蒙就比別的女兒家要早。但直到今天,還不能跟男人真正有上一次,就讓她越發痛苦不已。
燈芯摸索著下了炕,想去長廊裡再站會兒,奶媽仁順嫂卻進來了,手裡端著香噴噴的油餅。進屋便說,我給親家爺炸的,你快趁熱吃幾塊。燈芯說,你端回去吧,我沒心思吃。奶媽說,看看你,不就遲說會話兒麼,犯得著急成這樣。
小鬼的事讓燈芯輕易就饒了過去,明明知道那個被針扎得千瘡百孔的小鬼就是她自己,燈芯還是裝了傻。一則,來自後山中醫世家的少奶奶燈芯自小從不信這,也就沒真往心裡去,只是覺得奶媽仁順嫂到現在還這樣做,未免也太不把她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