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證明

一 出生證明

我是個被撿來的孩子。我被父母丟在了河邊，是出來割蘆葦的外婆發現了我。她把我帶回了家，整整養養

了十七年。起初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會問外婆爸爸媽媽在哪兒。她的回答永遠一樣，在城裡打工，很忙很

忙。漸漸地我明白了外婆不想讓我知道關於父母的事。我也不再提，畢竟辛苦養了我十七年的是她，不是別人。

那天街道上派人查戶口，是個年輕的小夥子，袖子上別了紅條，上面寫了“計劃生育”。他問外婆要我的出

生證明。外婆剛洗好菜，溼淋淋的手不停地在圍裙上搓，背有些微駝。“小同志，你現在讓我一個老婆子去哪兒

弄什麼證明啊，他父母在城裡打工，十幾年都沒回來，你這不是難為我嘛！”“那可不行，這是上頭的命令，我

們是有紀律的！”他掏出一個小本子，準備寫些什麼。“小同志，我們到外頭說，外頭亮些。藍生你在家待著。

”外婆把那個人往院裡拉。我看見外婆在他耳邊說了一會，然後那個男的瞪大了眼睛，“什麼？撿來的！”他驚

呼一聲，而我在屋裡清清楚楚的聽見了。外婆使勁拉了他的胳膊，“同志，你小點聲，別讓孩子知道！”“那更

得要證明了，要開撫養證明，你有嗎？”外婆沒說話。我的耳朵裡“嗡”的一聲響，腦中像家裡老舊的黑白電視

機一樣，灰色的熒幕上出現了無數的雪花點，躁亂不安地跳動著。但我很快恢復了平靜。我朝院子走去，對那個

人大吼：“去你媽的破證明吧！我沒有父母，沒有什麼鬼出生證，我就是外婆撿來的，滾回去向你的*領導告

狀吧！”他顯然沒想到我會知道這事，更沒想到我會罵他。他馬上把臉上的驚訝變成氣憤，拿著本子指著我：“

你！你給我等著。。。”我搶過他的本子扔了出去。他看見那本子被扔了立馬去撿，還朝我瞪了一眼。“滾！別讓老

子再看見你！”我對著他刺眼的背影大叫。外婆一把抱住了我，忍不住哭了。

我低頭看著外婆，脆弱的身體靠在我身上。烏黑的頭髮中已添了許多銀絲，像鋼針一樣紮在我心頭。我攬過

外婆，輕拍她的背。忽然想起小時候我經常和別的小朋友打架，幾乎每次都是以我的勝利而告終，但我回家看到

在院子裡幹活的外婆還是會哭。她見我衣服也髒了，頭髮也亂了，就知道我又和別人打架了。她拉來一把小椅子

，坐下來，把我抱在懷裡，然後輕輕摸我的頭，等到我不哭了就打水給我洗臉。而現在，外婆哭的像個孩子，我

卻束手無策。她的眼淚裡飽含了多少辛酸，苦楚，我無從可知。我只知道，我在慢慢長大，長高，這個撫養我的

女人退到我的肩膀，正逐漸蒼老，靠近死亡的邊緣。生活中的腐蟲侵蝕了她的身體。她頭上的白髮，臉上的皺紋

，手上的老年斑，鬆弛的面板，佝僂的脊背，都是它們留下的深刻印跡。

“外婆，我都知道了。”外婆止住了哭泣，抬起老淚縱橫的臉，我伸手擦掉了她的眼淚。“你放心，我不

會離開你的。我不難過，沒有他們，我照樣也活得很好。”我把外婆扶進屋，然後解下她的圍裙系在自己腰上，

去廚房做了午飯。

一連幾天外婆都沒怎麼和我說話，她或許是不知道證明開口吧！我也連著幾天都逃了課，因為擔心外婆。

外婆見我不去上學就說：“怎麼又不去上課？”我笑笑，坐在門檻上，“你是在哪裡撿到我的？”她愣了一下

，

眼裡流露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