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說越是興起,隨即乾脆站起身來,伸手指著四周書架上一摞摞的書,陡然提高了嗓門:“這種時候,你閉門看書有什麼用,難道你還能棄武從文考出一個狀元來?書中自有黃金屋那些話都是騙人的,只要大軍一發,這文官全都是聞風喪膽!風光一時的方孝孺他們被誅十族,楊榮之輩則是俯首貼耳。所以說,幹什麼事情,手上都得有兵!”
即使是膽大包天如孟賢,聽到這番話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竟是癱坐在了太師椅上。良久,見黃儼那老鼠眼睛死死盯著自己,他方才沙啞著嗓子說道:“黃公公,我不妨和你說實話,除了我此生絕不續絃之外,其他的事情我可以都聽你吩咐。”
這個該死的木魚腦瓜!
此時此刻,黃儼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劈頭蓋臉給孟賢一頓痛揍。論資歷,他在宮中遠勝他人,論人脈,作為司禮監太監,這滿宮裡的宦官都歸他管,所以,他才對朱棣那一回對鄭和張謙的分派耿耿於懷,前幾天絞盡腦汁方才從朱棣那兒套出了口風,旋即又使盡渾身解數,總算是擺脫了到老卻被人從位子上拉下來的慘況,但此事仍然讓他耿耿於懷。
他十一次出使朝鮮,這中間獲得了無數好處,眼看朱棣疑心病越來越重,自己未必能有善終,他不得不尋一條後路。畢竟,皇太子朱高熾和他不對盤,當初方孝孺致信朱高熾行離間計,就是他第一個出首密告燕王,所以皇太子登基他絕對倒黴。如今孟賢雖說已經敗落了,但常山中護衛指揮的那些中級軍官和底層軍士卻還幾乎都支援他,更何況孟賢昔日交遊廣闊,若是能夠有起復的機會,卻比常山左右護衛那兩個只會摟錢不會幹實事的護衛指揮強。
勉強按捺了一下心頭火氣,他總算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重新在位子上坐下,他便嘆了一口氣:“原本我還想找一個富貴人家給你保個媒,如今看來是沒指望了。你這一年守孝好好悼念你的亡妻,到時候去宣府的時候不要搶功,張輔自己謹慎,所以也喜歡那些沉穩小心的人,你刻意不顯,他反而會念舊情。”
孟賢自忖聰明,但黃儼這麼一席話就彷彿醍醐灌頂一般,讓他一下子抓到了某些關鍵。同樣是從錦衣衛放出來,同樣是惹上了那位漢王,杜楨嫁女門庭若市,據說連東宮皇太孫都暗地裡送了不少金銀首飾,可是他痛失結髮妻子,卻是悽悽慘慘慼戚連上門弔祭的人都很少。
卻原來是因為他做的太刻意!
想想黃儼在這種時刻仍然能上門探望自己,又給了這樣的指點,他剛剛那拒絕卻是絲毫不留情面,孟賢頓時有些訕訕的。然而,對吳夫人的愧疚又讓他決計無法接受一年後續絃另娶的提議,沉吟良久,他方才計上心頭:“黃公公,與其你為我保媒,還不如幫幫我家四丫頭。夫人在的時候就一直最疼愛她,我原本還想……總之,我希望她能風光大嫁!”
你女兒畢竟要等三年才能嫁人!黃儼在心裡咒罵了一句,終究還是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待出門之後就把這一茬丟在了腦後。三年之後的事情誰知道,再說那好人家不是看家世就是看嫡庶,誰樂意等上三年?他給孟賢說的親事乃是羽林前衛指揮彭旭的妹妹,家世固然不怎麼樣,但孟賢只要娶了那人,這羽林前衛就有一半拿得準,這種事情靠孟敏怎麼能行?
在心中盤算了一番孟賢起復的可能性,黃儼最終還是決定從朱棣和趙王朱高燧父子那兒同時下下猛藥。說來也是氣人,鄭和與張謙已經奉旨定下了新任御馬監太監和少監,他竟是根本插不進手去。否則,這宮中禁軍豈不是都在他手中,還要指望孟賢?
按禮制,父母未葬之前,孝子需住在靠著門外東牆臨時搭建的簡陋倚廬,寢苫枕塊,而女兒則只需另闢靜室居住,至於服制則是一模一樣。由於在百日喪期之內,孟家廚房倒是照常供應下人菜蔬,但各房主人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