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打聽的都打聽了,此時吃完餛飩,那女子便付了帳,又謝了一番,這才朝西邊盡頭的孟家行去。到了地頭四下裡望了望,她便發現這是一座尋常的小宅院。圍牆並不算高,門口甚至沒掛家名。那黑漆大門彷彿是剛剛油漆粉刷過的,看上去倒還有些氣派。她駐足了片刻,便上前去輕輕叩了叩門環,不多時,大門就被人拉開了一半。
應門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清秀小廝,掃了一眼來人形貌便開口問道:“請問姑娘找誰?”
“請問馮大夫可是在貴府?”
那小廝頓時愣住了,許久方才反應過來,慌忙點點頭道:“馮大夫確實在我家,只不過他如今要診治太太。姑娘若是要請他去看病,我得去先去報知我家小姐,你稍等……”
自己還來不及說話,那小廝便一陣風似的跑了,面對這種情景,唐賽兒不禁自失地一笑——她見慣了為富不仁的惡者,倒沒想到這趟上門會那麼容易。剛剛那個門子難道不應該粗聲粗氣地說馮大夫正在為我家太太診治,你趁早走,他決不會去別家看病?等了一小會,那小廝便迴轉來請她進去,又說馮大夫正在為太太看脈,她得在西廂房等一會兒。
面對這種解釋,唐賽兒更覺得匪夷所思——原以為那倔犟老頭不過是敷衍,卻原來是真的盡心竭力,他什麼時候轉性子了?
正如她事先預料到的那樣,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三進院子,南房三間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不知道是賬房還是僕人的居所。那小廝將她送到二門就退了下去,換了一個媳婦在前頭引路。一踏進門,她就看到有兩個尚在總角之間的童子正在院子裡掃地,東廂房那邊則是傳來琅琅讀書聲,依稀能聽出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那媳婦將她引到了西廂房的正屋裡坐了,不多時又捧上茶來,說是讓她等一會兒,旋即就退下了。這時候,唐賽兒方才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一應傢俱都是半舊不新,卻擦拭得乾乾淨淨,角落的高几上擺著一個花瓶,裡頭插著幾樣新鮮花卉,倒也雅緻,只正對門口的那堵牆上貼著一幅既不像草書,也不像楷書的字,分明是馮遠茗的手筆。
“姑娘是來找馮大夫看病的?”
聽到身後這個聲音,唐賽兒忙轉過身子,見進來的是一個十五六的少女,沉香色縐紗衫子,玉色裙子,釵環雖看似尋常,但卻不像是丫頭,便笑著解說道:“我算是馮大夫的徒弟,前些天到醫館沒找到他。看到留書方才找到了這兒,倒不是來找他看病的。再說了,他那死要錢的名聲素來不好,這青州府打著燈籠也未必能找到敢尋他看病的。”
杜綰見來人看上去只有二十許人,自陳是馮遠茗的徒弟,倒有些半信半疑。待到人家直說馮遠茗是死要錢的,她倒是信了。笑著誇馮遠茗醫術精湛,卻是絕口不提人家勒索了六百兩銀子。不多時,外頭就傳來了一陣說話聲。
“你們家太太久病虛弱,虛不受補你們懂不懂?總而言之,什麼人參鹿茸之類的玩意都不要碰,還有天麻,血虛陰虛的人,用那麼多天麻那是尋死!這幾天不那麼兇險了,趁早告訴你們家那位準姑爺。尋幾隻鴿子來燉湯,裡頭加一些枸杞子就好。是藥三分毒,這調養要一步步來!”
話音剛落,唐賽兒就看到馮遠茗走進了屋子。見他瞧見自己直髮愣,她便站起身道:“怎麼,死要錢的師傅,沒想到我會找到你這兒來?你這一走倒是痛快,結果讓我一番好找,誰知道你就隨便在桌子上用刀子劃了幾個字?”
馮遠茗這才反應過來,可是,那一丁點喜悅都被那一聲死要錢的師傅給衝得一乾二淨,更何況身後還有孟家人,屋裡還有個杜綰。氣咻咻地瞪了唐賽兒一眼,他三言兩語打發走了杜綰。一屁股坐下之後方才悶聲問道:“你不是在鄉下行醫麼,跑來我這兒做什麼?”
“你都能被富貴人家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