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說什麼都是空的,趁著你守孝這三年,好好管教你那幾個弟弟。只要他們異日成才,你這長姊的擔子也就能放下了。”
孟敏感到朱寧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頭自是清明。即便從前不懂世道艱難,不懂人心險惡,但這麼經歷了一趟,她就是再遲鈍的人也能把握到其中道理。重重點了點頭之後,感到身邊的翠墨輕輕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她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抱夏跟著張晴原本是常來常往的,自不愁沒有說話的機會,臨別之際只是囑咐孟敏好好保重身體。而小五如今也漸漸懂了這些事,覷著光景不對,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麼等小姐平安生產之後再來看你諸如此類的話,只是說讓孟敏試一試自己帶來的那幾張滋補方子。
一陣依依話別之後,朱寧等人便由管家引著離開,孟敏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翠墨打起簾子,她彎腰跨過門檻,見屋子裡並沒有一個人,和剛剛待客時滿屋子站著好幾個媽媽和丫頭的情形大相徑庭,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
“小姐,不是我有意攔著你和郡主說話,實在是因為後頭那兩位媽媽……”
孟敏轉過身子,瞥了一眼侷促的翠墨,便苦笑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是我那時候差點糊塗了,就算不為自己家著想,也得為了郡主著想。她已經夠難了,卻還能這時候來看我。家裡如今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不論我這裡說了一句什麼,明日別人就會知道得清清楚楚。雖說我上次發落過一回,他們不敢太過份,但這種大事情是一定會留心的。”
翠墨點了點頭,心中這才如釋重負。在王府只呆了僅僅兩年,但所看到的一切就讓她對富貴人家的幻想完全破滅,尤其是當母親為了保下自己的清白,竟是被人一腳踹中了肚子,失去了已經六個月大的胎兒,她更是想要遠遠逃開那個地方。於是,雖說父母都仍然留在安陽王府,她臨行前又受到了安陽王一番嚴厲的告誡,但她更在乎的是母親的那句話。
“孟家四小姐是好人,那份恩德我是沒法報了,所以你不能對不起她。”
由於郡主翟車實在是太過顯眼,因此朱寧進京之後便再不曾使用,如今進進出出用的都是一輛尋常青幔車。今天為了不驚動別人,她甚至只挑了一個武藝不錯的護衛作車伕,其他隨從都沒有帶。出了孟家之後,她就打發了抱夏先回去,隨即和小五一同上了車。
馬車緩緩行駛了一小會,她忽然嘆了一口氣:“有些話我實在是不能在那兒說,看孟家的光景,趙王對孟大人是且用且提防,這不是什麼好兆頭,若是聰明,他就應該在把常山護衛整肅好了之後儘快想辦法請辭或是調任,否則今後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在孟家連說話都說不暢快,真是憋氣。”
有杜綰這麼一個主人,小五雖很少把國政大事放在心上,但想著孟家如今上上下下古怪得緊,她不禁本能的嘟囔了一句。直到聽見朱寧又說起如今宗人府和司禮監再次大張旗鼓給她選儀賓,列出來的名單足足有四十二個人,她方才驚咦一聲。
“既然有這麼多可挑的,郡主你可有看中的?”
“勳貴子弟雖說列了不少,但那些不過是充數的,我這個郡主能挑的也就是翰林院庶吉士和國子監監生。可前者寒窗苦讀數十年就是為了前程,娶我這個郡主有利無害;後者倒是興許能挑挑……我如今實在沒什麼興致,所以待會還是到你家讓你家小姐幫我參詳參詳好了,她的眼光比我準。”
儘管說的是自己的終身大事,但朱寧卻是滿臉漠然。隨著車軲轆的聲音,她的思緒更是飛出去老遠。王貴妃臨死前求了皇帝兩件事,一是免除了整個秀春館幾十個人的殉葬,於是讓這些自忖必死的太監宮女感恩戴德;二就是讓皇帝能給她一個如意郎君;卻是根本沒有提到王家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