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什麼事情?這種人你那麼教訓一頓還是輕的,我還是第一次見著這麼無恥的人!再聽他說下去,簡直比被人潑了一盆髒水還噁心!比起賣主求榮的三姓家奴,這種賣家求榮的畜生更可恨!他這種人……留不得!”
動了殺機的張越停頓了一下,隨即便對彭十三吩咐道:“再補一下子,確保人一兩天之內醒不過來,然後讓人把他押回大牢。還是讓他先呆在單人監,等我回頭再處置他!前頭有丘長天,後頭有這麼個丘長昕,丘家怎麼盡出這種貨色?剛剛他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就是現在,你去見一見那個費盡苦心卻唱了這麼一出蹩腳戲的丘家掌門人!”
張越新官上任常有下屬同僚宴請等等應酬,杜綰自然也有諸多誥命官眷需要應付,於是,布政司後衙連日來便是進出人等不斷,後門口常常是車子轎子一長溜。雖說最希望的是呆在房中教授兒子女兒,但是,她卻不得不將大把精神浪費在這種虛偽的客套中。
這天傍晚,當把最後一位命婦送出去之後,她終於常常噓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上下燥熱難當。正打算吩咐丫頭打水洗臉,她就感到旁邊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袖子,低頭一看卻是手捧一塊軟巾,眼巴巴瞅著自己的靜官。
“娘,大姨娘說你忙了一天,讓我拿毛巾過來!”
看到秋痕剛剛還笑吟吟的臉一下子變得無可奈何,杜綰不禁啞然失笑,接過巾子就衝兒子輕輕點了點頭。井水裡泡過的軟巾敷在臉上冰涼舒適,她好半晌才將其取下來,隨手扔進了一旁的銅盆中。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就看到旁邊多了一個人。
“咦,今兒個這麼早就回來了?”
張越一進屋就脫下了外頭的大衣裳,坐下之後又把女兒三三拉了過來,在那吹彈得破的粉嫩臉頰上輕輕掐了兩下。聽見杜綰這話,他不禁苦笑道:“你還嫌早?我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更何況今天被人灌了一肚子毒藥!老彭窩著一肚子火出門辦事去了,我是坐在那裡什麼都看不進去,所以乾脆回來看著你們,心裡也松乏些。有道是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做不到這一點的也就罷了,偏還想賣家求榮,真是一想就覺得惱怒!”
琥珀打起簾子進門的時候,恰好就看到張越越說越怒的模樣。她跟著張越多年,鮮少看見他如此疾言厲色,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幾分驚疑來——究竟是什麼事?
第十五卷 觀南海 第015章 打蛇隨棍上
相比前朝歷代,大明的戶籍制度可謂是嚴苛至極。代表戶籍的黃冊和代表天下土地分佈的魚鱗冊這兩樣東西彼此結合。差不多就限死了一個人的前程。一個農家子弟亦或是軍戶子弟,倘若不能夠讀書科舉,那麼,他這輩子便只能子承父業。而在沒有得到當地官府准許的情況下,擅離居地是絕對不容許的,於是,偽造通關路引也是一條了不得的大罪。
丘國雍便是倚靠一張假造的路引,這才從瓊州府澄邁縣來到了廣州城。雖說官府不會時時刻刻上門清查人口,但丘家畢竟是太顯眼了,於是他從前在家裡深居簡出,前些天到了廣州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屋子裡指揮著底下的人。然而,如今他卻經歷了繼任家主管轄這麼一個沒落家族以來最大的考驗。
民間只知道秦懷謹落水之後被人救起,在民居中過了幾天,並不知道那天夜晚黃埔鎮碼頭上的那樁公案,可天下無不透風的牆,官場商場上也有的是手眼通天的人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丘家到了海南之後歷經十幾年經營,在廣州城也有數家商號,自打出事之後,所有人手馬不停蹄地打聽。自然是大概探聽明白了事情原委始末。
老安乃是丘府世僕,丘國雍身邊的心腹,此時見主人滿臉怔忡,抓著扶手的手正在微微顫抖,心裡極不好受。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開口勸道:“二老爺,事情興許沒有那麼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