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件沒有紋樣的鴉青色布衫,戴了一頂高頭布巾,只帶了張布和琥珀兩人出門。因隔壁就是丘家大院,不過一箭之地,三人自是安步當車地往那兒去。待到了丘家門前,早有在這裡等候的兩個乖巧子弟迎了上來,二話不說就把他們接了進去。
和破敗不堪的縣衙相比,丘家大院雖說在張越眼裡也是多年的老房子,卻沒有多少衰敗的氣象。此時此刻前院最先迎上來的是三個人,除了他之前見過的丘國雍兩鬢斑白臉上皺紋密佈,其餘兩個瞧著是兄弟模樣的人也是滿臉老相。然而,一樣是漿洗得發白的綢衫,穿在他們的身上卻顯出了幾分當年風儀,因此走上前之後,見他們舉手拜揖之後要跪,張越連忙出口阻止,等到了正房堂上,見兩個丘家子弟都退了,他這才彎腰行了一禮。
丘國雍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大人,這如何敢當?”
“張家和丘家昔日乃是世交,三位乃是我的長輩。這是私禮。”張越行禮之後坦然坐下,這才說道,“只是朝廷法度在,縱使英國公也不好過於招搖,所以我此前只是讓張布來探望各位,捎帶了英國公託我帶來的一些東西。至於此次的來意,想必各位也已經清楚了。顧興祖胡作非為,鬧了一場大風波,也使得丘氏失去了幾個忠心耿耿的家人。但也由於這一遭,皇上念及了丘氏昔日忠良,所以總算是有了轉圜。當初貶謫丘家的是太宗皇帝,因這是戰敗大罪,所以貶謫這一條自是難動。不過,丘家日後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廣東買辦田地產業。”
當初張布來借人,丘國雍不是沒有猶豫過。畢竟,舉家貶謫海南,那些家丁是家裡僅剩的家底,這些年除了送錢往京城謀求脫罪,剩餘的大頭都砸在了他們的身上,同時還得防著地方官以為他們圖謀不軌。然而,如今那把心一橫的結局卻換來了這句話,他只覺得五臟六腑一陣翻騰,竟是一下子站起身來。面北而跪重重磕了三個頭。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兩個兄弟也跟上前伏跪在地,磕頭的同時更是淚流滿面。
站在張越身邊的琥珀自從進了丘家大院,就始終沒抬過頭。儘管如此,若不是她的臉用藥水洗過,看上去蠟黃蠟黃,眼下只怕誰都會吃驚她那蒼白的臉色。這會兒看到三個人撲倒在地,她更是覺得心裡一揪,於是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咬了咬舌尖,這才總算維持住了臉上的平靜。就在這時候。她看到張越也站了起來,扭頭瞧過來一眼,隨即不露痕跡地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她這才真正鎮定了一些,便回了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
好半晌,那三個不知道是叩拜君恩還是叩拜先父的老人方才彼此攙扶著站起身來。見張越已然起身,丘國雍就用袖子擦了擦老淚縱橫的眼睛,朝著張越又是深深一揖:“舉家凋零至此,一直都是苟延殘喘度日,就連這澄邁縣的差役皂隸上門,咱們都不敢怠慢。有了這天恩,這滿門老少就總算能光明正大地出去了,家裡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經營。這天高地厚之恩固然是聖上雨露,卻也是張大人的周全。”
“不必謝我,若不是英國公也有在太后面前求情,此事斷然不成。”
丘福當初是鐵桿的漢王黨,漢王之前謀逆,若是朱瞻基自個兒,恨屋及烏,丘家自然討不了好。然而,張越向朱瞻基討了情,張輔又向張太后婉轉求了恩典,這不能放人回來做官,卻總能放他們一些自由,這一點最終也得到了皇帝的首肯。畢竟,張輔此前請辭中軍都督府都督,張越在廣東又是有不少功勞,求這麼一件事,自是不會駁了面子。
聞聽此言,丘國雍三人又是千恩萬謝,只差要說出民間百姓那般供長生牌位之類的話。於是,當張越約法三章,提醒他們務必限制商行數量、田地數目和佃農僱工的人數,不要過於招搖等等時,他們自是全都滿口答應了下來。臨到最後,丘國雍覷了覷張越的臉色,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如此大事。咱們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