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眉頭大皺,縱使軍器局諸官見慣了工匠那些簡陋地方,也是覺得眼下這情形過分了。
眼下還是大冷天,可屋子裡的火炕這會兒卻是冰冷的,彷彿昨夜根本沒燒熱過。大通鋪上堆了些破破爛爛的鋪蓋被子,甚至還有一股說不出的餿臭味。哪怕是清寒的京官,也都不願踏進那屋子,張越雖也不想找罪受,但他還是先讓那些誠惶誠恐跪在地上的工匠先起來,隨即才到裡頭迅速轉了一圈。
“指望住這破屋子的人造出什麼好火器來,無疑是痴人說夢!”
張越自然是惱怒——想當初他在兵部武庫司的時候,好容易說動永樂皇帝朱棣按照火器優劣和研製新式火器犒賞工匠。於是新式火器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湧現出來,軍隊換裝的效率亦是極高。兵仗局這邊的光景他倒是聽說過,可也沒想到會糟糕成這個地步。把那個年紀最大的工匠招了過來,又詢問了幾句,見其始終是囁嚅不敢答,他便淡淡地說:“這兵仗局上下的內官除卻兩個之外,其餘的都已經下監待罪,爾等若有什麼話,儘管直說。”
那些工匠平日裡被中官們死命盤剝,就連口糧衣物都是如此,早已經是嚇得如同驚弓之鳥。儘管張越這會兒和顏悅色,又說內官們都下了獄,可他們哪裡敢輕易相信。那個年長的工匠猶豫了許久,最後把心一橫,只憋出了一句話來。
“大人,小的……小的們在宮裡已經服役兩年多了,別的還能忍受,只是沒法見家人。懇求大人能放小的們數日假期和家人團聚。這之後小的們必定盡力做事,絕不敢偷懶。”
兩年多被拘在這裡做工沒見過家人,這和奴工有什麼兩樣!
為官者平日高高在上,就算還知道平民百姓的生活,對於那些窮苦不堪的人卻感受不深,因而此時竟是人人色變。張越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把心中憤怒壓了下去,這才淡淡地對旁邊的黎澄說:“軍器局那邊的工匠應該不是如此吧?”
“軍器局自然不會這樣盤剝人。每月只要完成定額便可回家和親人團聚,若是超額還有賞錢,萬一有什麼奇思妙想,下官試過之後可行,則會報上去另行賞賜,絕不會役使兩年多卻不讓其見家人。”黎澄年紀不小,早就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但此時仍是忍不住一氣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到最後才稍稍收住了口,“大人,此事當允了他們。”
“不單單是允了他們假期,那些內官們怎麼從他們碗裡盤裡剋扣的祿米,如今就要他們怎麼吐出來!”張越冷冷地撂下那句話,見工匠們還是似信非信的模樣,他知道空口說白話定然無用,便點點頭說,“這給假之事本官會替你們去說,如今這屋子裡的柴炭米糧被褥衣物等等,回頭就立刻讓人送來。”
這些工匠哪曾聽見官員這般說話,此時一愣之下,也只得將信將疑地連聲道謝,又要跪下磕頭,卻被張越阻止了。等到送著那一行人出了院子,方才有人乍著膽子拉了最末一個小吏似的中年人詢問,得知這是兵部和工部的大官,為首的便是那位張侍郎,他們方才明白過來,為首的那個年長工匠更是忍不住雙掌合十喃喃唸誦了起來。
“真是小張大人!這回咱們有救了!”
而張越出了兵仗局之後,便對旁邊一路陪著的一個司禮監宦官吩咐了幾句,這才帶著一行人又去了西苑內校場。他一到場,那兩個東廠的宦官就把那個號稱會試槍的宦官押了過來,又滿臉鄙薄地說:“大人,這傢伙也就是嘴上說得一套套,什麼準星裝藥,真用起火銃卻是一槍都射不中,還是咱們把人帶回去吧。”
張越剛剛在工匠的處所轉了一圈,心裡正惱火,一聽這話便想也不想就答應了。然而,那宦官眼見自己逃不過這一劫,一下子就嚇得腿軟了,待人上前來拖的時候,他無力地掙扎了兩下就嚷嚷了一聲:“大人饒命,小的檢舉,小的揭發……如今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