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莎士比亞舞臺劇《李爾王》裡格勞謝斯特長期遭受的磨難是舞臺上登峰造極的怪誕形象,謝苗爾?貝科特男女主人公倒黴的命運也是如此——例如《嘴》裡女人的嘴巴。從尼古拉?果戈理的《鼻子》到保爾?鮑里斯的《遠方的故事》(ADistantEpisode);從卡爾?科林格、愛德華?蒙克、古斯塔夫?克萊門特和埃貢?席勒的血肉惡魔形象到弗蘭西斯?培根、埃裡克?菲斯克、羅博特?戈貝爾(羅伯特?高博);從葉米雷亞斯?戈特赫爾夫(《黑蜘蛛》,1842)到後現代幻想家安吉拉?卡特、托馬斯?裡戈逖(Ligotti)、克利夫?巴克、麗薩?圖特爾(LisaTuttle)和主流暢銷作家斯蒂芬?金、彼特?斯陶伯(Straub)、安娜?萊斯——從以上作家我們認識到儘管怪誕小說的風格各有千秋,大相徑庭,其筆觸之大膽卻如出一轍。(鬼怪小說是否一定屬於怪誕流派?——非也。維多利亞時代的鬼怪故事裡的鬼魂總的說來都是太“美好”的。無論作者是男是女,其作品裡面的鬼魂都大有淑女風範。亨利?詹姆斯的鬼怪小說跟其同時代的作家伊迪斯?華頓、哥楚德?阿瑟頓一樣,大多數作品雖然寫得十分雅緻,但太迎合上流社會的口味,而不能稱之為怪誕。)怪誕形象在H。G威爾斯的《攔截人魔島》裡是可怕的獸人,而當代最有靈感的怪誕電影製片人戴維德?克勞恩伯格的怪誕形象則是犯忌的(如《變蠅人》、《明星臉》、《母巢(TheBrood)》、《裸體午餐》)——也就是說,怪誕總是離不開直言不諱地涉及肉體,這種怪誕無論用多少認識論的註釋也無法驅除。實際上可以定義為“美好”的反面。
1840年最偉大最受爭議的恐怖作家埃德加?愛倫?坡出版了《恐怖故事集》,其中包括後來成為經典的《紅死魔的面具》、《洩密的心》、《陷坑與鐘擺》、《一桶白葡萄酒》、《厄舍屋的倒塌》。在這一個時期,文壇上存在著一個作家和作品頗豐的不同流派,這一流派借用建築學用語被稱之為“哥德式”小說。坡對這一流派十分了解:霍拉斯?華爾普爾的《奧特蘭多城堡》(發表於1764年的哥德式小說)、裡查德?坎伯蘭的《蒙特利瑪斯的毒害者》(1791)、安?德克利夫的大作《阿多夫之迷》(1794)和《義大利人》(1797)、M。G。劉易斯的《修道士》(1796)、瑪麗?雪萊的《弗蘭肯斯坦》(1818)以及C。R。馬圖林的《流浪漢梅爾墨希》(1820);E。T。A。霍夫曼離奇的寓言,其中《沙人》(1817)最具有坡的特色;與坡同時期的作家華盛頓?歐文(其親切友善、娓娓道來的散文風格掩蓋了《瑞普?凡?溫克(李白大夢)》和《睡谷的傳說》裡的怪誕)以及納桑尼爾?霍桑。還有美國最早的哥德派作家查爾斯?布洛克頓?布朗的《威蘭德(Wieland)》(1798),而坡反過來對怪誕小說和神秘偵探小說也起了很大的影響,其廣泛之程度無法衡量。誰沒有受過坡的影響?——不管這個影響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不管這個影響是大還是小,誰在青年甚至少兒時代沒有沉醉在坡的作品裡?
對文學的愛好使我們為之受驚嚇,為之震驚,有時候受其排斥,這種對文學的愛好似乎如同對白天、對理性、對科學的懷疑論,對真理“真實”的反衝動力一樣深深地植根於人類的心理活動中(暫時忘卻理性事實上是否真的與“真實”有聯絡)。奧伯利?比亞茲萊陰險狡猾的兩性人難道不如詹姆斯?麥克尼爾?惠斯樂的畫像真實?雪利登?拉?芬努的《吸血鬼卡米拉》(1871)或者布林?斯托克的《德庫拉(吸血驚情四百年)》裡過度聳人聽聞的情節能使人的敏感性難以忍受,而投向更“文學”的作品,例如亨利?詹姆斯的《螺絲在擰緊》,和托馬斯?曼象徵主義-現實主義的作品《魂斷威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