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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是在廚房給母親幫廚的時候看見扔在水槽里宰殺後的禽鳥;去掉腦袋,盡是骨頭的脖子,有疙瘩、鬆弛的雞皮,帶有鱗皮的雞腳爪。還有它們的氣味,一聞就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氣味。

把香料氣味很濃的填料塞進禽鳥的膛內,把開口處縫起來,塗上融化了的動物油,烤熟。溼冷的死肉變成了可以食用的肉。厭惡的東西變成了美味。

你問這怎麼做得到呢?答道,就是能夠做到。

答案就是做得到。

洞裡的氣味很濃,我無法判斷哪一隻比較新鮮,於是就從剩下來的火雞中挑了一隻最大的,至少有二十磅重。我氣喘吁吁,幾乎要哭鼻子,用力地把它拖到洞口,把它從洞口推出去,隨後自己爬出來。商店裡先前看起來昏暗的燈光,現在顯得十分明亮。父親彎腰駝背地俯在購物車上等著我,他目瞪口呆,嘴角抽搐地一笑。不知道是什麼使他感到驚訝不已。也許是火雞大得令他吃驚;也許是我完成了我所做的事,此時正眨著眼睛,對他傻笑,站直了身體,在牛仔褲上擦髒手這個實實在在的情景使他發呆。起初他驚得說不出話來,動作遲鈍地幫我把火雞抬進購物車裡。

感恩節(4)

過了一會兒他才有氣無力地說:“唔,真見鬼。”

商店漸漸暗下來,只剩下一個收款員把我們購物的款項記入現金記錄機。外面漆黑一團。沒有月亮,下起了小雪,今年第一場雪。父親提著重的購物袋,我提輕的。我們走到卡車旁邊,把食品袋放進後箱。拉油布把它們蓋上。父親粗重地呼吸著,臉色還是白得不自然。所以當他告訴我身體不夠好,不能把車開到家的時候,我並不感到意外。這是我頭一次耳聞目睹大人說這樣的話,但我不知怎的並不感到驚奇。父親把鑰匙遞給我打火的時候,我手裡摸著鑰匙,感覺十分良好。

我們爬上車,父親坐在旅客座上,拳頭頂在胸前;我坐在司機的位置上,在高高的駕駛盤後面,勉強夠高,能越過方向盤看見汽車的引擎蓋。此前我從來沒有開過車,但是他們,父親和母親開車的時候我注意觀察過許多年了。所以我知道怎樣開。

失明(1)

有時候,在這裡的鄉村夜裡沒有月亮又停了電,夜晚特別黑暗。

我被一種聲音吵醒了。我想,我正在熟睡,突然被吵醒了。吵醒我的是一陣像房屋倒塌的轟隆聲,聲音並不大。還有雨點唰啦啦打在頭頂屋頂的聲音,天花板很矮,挨近我的腦袋,貼面的鵝卵石飽經風霜已經風化了,傾斜地壓在窗戶上。因此我害怕地坐起來,聽著要找縫隙鑽進來的雨嘩啦嘩啦的聲音。

我沒有跟他說話,甚至沒有把他叫醒。

讓那個老笨蛋,瞌睡蟲,讓他們都睡。喉嚨裡打著呼嚕,呼呼大睡。在這個年齡,你想他們還能怎樣?

我不是一個膽小的女人,實際上我是一個強壯、務實、有頭腦、見多識廣的婦女。在我們家另一所屋子裡掌管一切事務,在這裡——退休了也照管所有的事情(是他退休:哪裡輪得到我退休?)。所以,除非考慮到實際會帶來什麼後果,我並不害怕暴風驟雨。處理家庭事務你得運用常識,一家至少有一個人能動腦子。聽著大雨如注順著牆壁、沿著窗戶嘩嘩地徑直流淌下來,由於屋簷的排水溝沒有清掃,灌滿了水,雨水順著房屋飛流直下,沖刷古舊的石頭地基,灌進地窖。噢,上帝。這才是我所害怕的。我並不害怕狂風暴雨。只害怕出現這樣的事情。當然是因為他,不管我提醒多少次,他都懶得清理流水槽。

在這個寒冷風大的地方終於熬到四月了,過不多久,總有一天我會自己把鋁金屬梯子從穀倉里拉出來,把屋簷下排水溝裡的樹葉、石子清掃乾淨,讓他感到害臊。那個老傢伙。可是我忽略了這件事——現在太晚了。此時嘩啦!嘩啦!雨水一個勁地想鑽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