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星初升,天光未曉。
葉觀達被人從床上架起,套了兩件衣服,扶上馬車。
馬車顛簸前行中,他在濃烈的倦意中睜開眼睛,因高燒而麻痺的痛覺也逐漸歸攏,右臂斷口處開始出現一陣噬咬般的疼痛。
葉觀達拎起桌上的一壺烈酒,灌了幾l口,冷汗涔涔地靠在馬車壁上,微張著嘴視線昏花。
邊上的老儒生理了理腿上寬袖,挪動著與他拉開距離,推開一條窗戶縫,將腦袋湊到空隙處透氣。
驀地,他瞳孔一縮,大掌拍向自己昏昏欲睡的徒弟,將人按了下去,自己也靈活地往下一滑,避開迎面旋來的斗笠。
那斗笠上帶著被刀鋒削過的一個缺口,擦著葉觀達的臉,深深嵌入後方的木板。
在少年的驚呼聲中,馬車急停下來,葉觀達險些被甩到地上。他按著矮几l,上前掀開車簾,就見宋回涯兩手抱劍,正側身立在街道中間。
天上的霧氣散開了,靜立在晨光中的樓閣、朝露、行人,都拖拽出一條淺淡的影子,閃耀出蓬勃的生機。
拂曉的光線灑在宋回涯的臉上,如雲一般流淌。滿地的落葉同她的衣袍一起,在烈風中鼓盪。
葉觀達視線模糊,淚光藹藹,只彷彿看見了一個與日分輝的人。對方的瞳孔裡反射著金色的浮光,浩氣清英,靈秀拔俗。
老儒生已摘下斗笠,拍著腿破罵道:“好生卑鄙!連我這樣的羸弱老人都打!”
葉觀達回過神來,晃了晃腦袋。
宋回涯似笑非笑道:“我可沒說過,你們能走。”
老儒生又罵:“好生無恥,關起門來打狗!”
葉觀達腦子一片混沌,一時顧及不上他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宋回涯,對著車伕喝道:“撤!快!”
他放下沉重的簾幕,撈過桌上酒壺,仰頭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氣澆過喉嚨,叫他朦朧的神智短暫地清醒過來,聞著馬車內金爐中的濃香,又很快萎靡下去,喃喃自語道:“她為何非要殺我?非與我過不去?斷雁城沒有了我,大家都得死!”
老儒生寬慰道:“公子莫慌,我等還有張良計啊。”
葉觀達控制不住地回頭去看,見宋回涯站在原地沒有追來,這才稍稍安下心。
兩輛相同的馬車在街道上相遇,一輛轉向駛入小路,一輛朝著另外一處城門疾馳。
葉觀達閉著眼睛,昏昏欲睡之際,馬車再次劇烈晃盪,將他摔到了地上。
他捂住滲血的傷口,吃痛怒吼,馬伕掀開車簾,哆嗦著嘴唇,給他指了個方向。
葉觀達難以借力起身,單手支在地上,狼狽地半趴著,餘光朝外瞥去,找了半天未找出緣由,正要暴怒發狂,宋回涯宛若陰魂不散地走入他的視野,單手握著長劍扛在肩上,熟絡地朝他笑了笑。
“宋回涯!”
葉觀達的神經已崩到了極致,酒意上頭,斷口處的每一次疼痛都讓他對宋
回涯的恨意達到新的頂峰。
癲狂地想衝出去與她同歸於盡,被對面少年按了下來。
老儒生甩著長袖催促道:“走、走,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宋回涯的兩條腿莫非能一直跑得過四條腿?就讓她在後面追。”
馬車再次調轉方向。
葉觀達情緒稍有平復,被少年託著坐穩身形。可被折磨得似乎出現了臆想,一閉上眼睛,就感覺宋回涯正站在他的身後,激得他頻頻掀開窗簾去看。
恍惚之際,有數次甚至覺得對面的老者都有幾l分宋回涯的影子,叫他自己也覺得荒唐至極。
葉觀達揉了揉眼,請老儒生再給他開些藥。
“公子剛喝了酒,哪裡能隨意吃藥?”老儒生的話好似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