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藝卻不見得不會這樣做。
張仲平有什麼事都跟徐藝通氣,徐藝就不是這樣。徐藝也許不一定是為了防他,也可能是怕他知道了事情做不成,所以不得不向他隱瞞。張仲平原來也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的,現在卻越來越不安了。他想起了徐藝在3d公司時曾經跟同事聊天時說過的一句話:做不了領頭羊,就做害群之馬。這麼邪乎的一個人,面對市場競爭的壓力,完全有可能鋌而走險。再加上一個龔大鵬,誰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來?就算努力把一切障礙都清除了,拍賣會也平平安安地開了,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貓膩,誰又能保證這種事情以後不被捅出去呢?即使結了案的案子,如果反應強烈,當事人到處一告狀,各級人大有可能透過個案追究的制度,一個環節一個環節地查。拍賣行的利潤已經不錯了,打擦邊球想一槌子賺個盆盈缽滿,其實等於埋下了地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引爆。龔大鵬反客為主,臺前幕後地活動,風險更大,他可是請人吃了一餐飯也要到處去說的人,徐藝真要跟龔大鵬搞什麼小動作,還不知道會不會把南區法院或者魯冰牽扯進去,如果是這樣,情況會更糟糕。3d公司就等著做冤大頭,等著給時代陽光拍賣公司墊背吧。因為如果真出了什麼事,3d公司就是想跟徐藝劃清界線,也根本不可能。
張仲平想,看來自己當初設計的合作方式也不是盡善盡美的,主拍單位比協拍單位少收了十個百分點,於情於理真的說得過去嗎?這是不是在客觀上有一種將徐藝往想歪點子的路上引導的意思呢?換句話說,如果兩家公司的主次關係變了,自己會不會也耍別的花招呢?張仲平其實經常這樣拷問自己,慶幸的是,他同時能夠保持清醒的頭腦,運用所掌握的法律知識仔細地權衡所冒風險與所得利益之間的平衡關係。誰都不是聖人,當一種實實在在的誘惑擺在面前的時候,說不動心那是假的。美國總統卡特知道嗎?當有記者問他面對漂亮的女人作何感想時,他的回答是想入非非,有時甚至會產生強暴她們的念頭。卡特說的是真話,是人都想發財,是健康的男人都想跟漂亮的女人睡覺。但是,想不想是一回事,做不做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更是另外一回事。卡特為什麼沒有成為強姦犯?也沒有成為後來的柯林頓?因為他知道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能做。張仲平為什麼能夠在法院系統有還算良好的口碑?也就因為他做業務從來不勉強,既不勉強自己也不勉強別人,總是主動給別人找理由找臺階。徐藝跟了他那麼長時間,是很清楚他的這一特點的。看來,懂不懂道理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也難怪,這個社會是一個充滿慾望的社會,具有讓每一個人心態浮躁起來的能力。一個心態浮躁的人,是不大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事情的反面的。龔大鵬就是這樣的人,他的思維活動是線性的,他就曾經企圖拉著張仲平一起往他設計的死衚衕裡鑽。現在他跟徐藝攪在一塊兒了,徐藝是否能夠保持冷靜的頭腦呢?徐藝可是新手。就像曾真有一次說的,學開車的新手,最重要的技能是要學會踩剎車,知道危險並且能夠及時避開。徐藝知道什麼時候該踩剎車嗎?
當然,以上一切都還只是張仲平的猜測,是他按有罪假定的思維方式,站在徐藝、龔大鵬的角度換位思考得出來的結論。也許還不能排除另外的什麼可能性,所以他想應該儘快與徐藝見面,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必要的話就逼著他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來談。
張仲平再次打通了徐藝的手機,問他能不能今天趕回來。徐藝說:「怎麼啦?張總有什麼急事嗎?」張仲平說:「當然是勝利大廈拍賣的事,你認為還不急嗎?」徐藝說:「勝利大廈拍賣的事怎麼啦?是不是出了什麼新的情況?」張仲平不想在電話裡跟他說得太多,就說:「你那邊的事要是抽得開身,最好趕緊回來。」徐藝支支吾吾地說:「我儘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