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提醒張仲平去找老班長很不容易,等於預設了自己人微言輕、能力有限。報紙上別的拍賣公司的廣告隔三差五地出來,搞得張仲平真的有點兒像熱鍋上的螞蟻。叢林問他是要面子還是要票子,你既然下海了,就沒有回頭路可走,大家都在拉大旗做虎皮,你不這麼幹,等於浪費資源。
張仲平決定上北京去看老班長,卻又為準備什麼禮物而發愁。他找來叢林商量,叢林直搖頭,說:「你書生氣太重了,得改。但也不要矯枉過正,搞得渾身都是銅臭氣。所以,紅包就沒意思了,商場裡能夠買到的東西也俗。」
張仲平說:「老班長不是喜歡書法嗎?我想弄幅字送給他,行不行?」
叢林說:「誰的?」
張仲平說:「林則徐的。」
叢林說:「真的假的?」
張仲平說:「當然是真的。你忘了我是搞藝術品拍賣的?那個賣家要八萬,砍砍價,三、四萬能拿到手。」
叢林說:「這個你就不要跟我討論了,你又不是去送禮,主要是去看同學,意思到了就行了。噢,你別忘了嫂子和他兒子。」
張仲平上北京後不久,就有了老班長他們單位組織的一個短訓班。張仲平打聽到劉永健參加了,就又上了一趟北京。
張仲平一直記得劉永健走進傣家風情園包廂時的表情。那時他和老班長已經先到,兩個人談起大學時的趣聞軼事,快活得一次又一次哈哈大笑。就在這個時候,服務小姐在外面輕輕敲門,接著,側身將面帶微笑的劉永健讓了進來。
氣氛很好。那天晚上,三個人還一起去了天上人間。
從北京回來以後不到幾個月,張仲平便拿到了扶桑海岸第三、四層商鋪的拍賣委託書。
再後來,張仲平叫劉永健就不叫劉局了,開始叫健哥,劉永健叫張仲平也不叫張總了,叫仲平。
為此,張仲平心裡對叢林也就存了一份感激。
張仲平的大辦公室裡有一排博古架。每一層的頂部都安裝了小小的射燈,裡面零零散散地放著幾件瓶呀罐的,透過七個厚的玻璃門,自有一種古樸、典雅、莊重的肅穆之氣,這與那些公司裡擺放著財神爺、金錢蟾蜍、招財貓之類的老闆一比,就顯出了主人的品味和檔次。
不少朋友都知道,張仲平喜歡收藏古董。拍賣行之間的競爭很激烈,但張仲平似乎很超脫。聽說哪裡有藝術品和古玩雜件的拍賣會,都會前去看看。張仲平說,現在沒有好的投資渠道,銀行存款利息低,還要交利息所得稅。股票吧,一賺二平七虧損,弄不好就血本無歸。投資鋪面地產倒是不錯,但咱這種底子哪裡打得水渾?收藏古玩就不同了,東西越擱越值錢,如果急著要用錢,變現也快。張仲平的這番議論,等於是另外一種廣告,別的拍賣公司老闆怎麼會不覺得他夠朋友呢?間或有一兩個朋友問他怕不怕買到假貨,張仲平回答說:「怎麼不怕?但能夠上拍賣公司的東西,經過了層層把關,雖然不保真,基本上也值得信賴。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看買家自己的眼光。而且,正因為有假貨和贗品,古玩市場才魅力無窮。如果所有的東西都是真的,就不存在鑑定家、收藏家一說了。因為那樣一來,只要比誰的錢多就可以了。現在多好,固然可能花大錢買藥吃,但同樣也有可能撿漏,花小錢淘到真貨和精品。」
當地有個很大的文物市場,叫香水灣文物市場,時不時地,張仲平都要去逛一逛。
香水灣這個地名很香艷,據說幾百年前這裡曾是除了蘇州、揚州以外名氣最大的煙柳巷。一邊是妓院賭場快活林,一邊是茶肆酒樓當鋪古玩店,正應了繁榮娼盛的說法。現在的香水灣文物市場在省博物館的西北面,一千多米長的一條街,兩邊是一幢一幢連成一體的明清建築,一間挨著一間開著文物商店、古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