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夏雨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的。
張仲平早就不是傻瓜了。他讓她看著,然後,頭朝身後的電視機輕輕地擺了擺,引導她去看上面的花。張仲平說,祝你生日快樂。曾真的眼光越過他的肩頭,看到了那些花。鮮艷的花,芬香撲鼻的花。那麼多,把整個電視機的頂部全部遮蔽了。曾真的眼光停留在那些花上,好像有點發呆。
後來,她回過眼神來看他了。他認為她會說謝謝。她卻沒有說。她為什麼連一聲謝謝都不說呢?她是不是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那麼,她是願意接受他的了?至少,她沒有拒絕。
他和她互相看著。那種對視是獵手與獵物的對視。沒有迴避。好像誰最先移開目光,就是示弱,就會立即落荒而逃,成為對方的犧牲。誰是獵手,誰是獵物?一般來講,獵手還是由男人來充當比較好一點。如果最後變成了狐狸打獵人,那隻能說明獵人太差勁和狐狸太狡猾。一切取決於雙方力量的對比。
獵手是需要首先採取行動的。張仲平早在不知不覺中坐在沙發上了。就是曾真躺著的那張雙人沙發。他的兩條胳膊也撐在沙發上,將曾真的小腦袋罩在中間。他輕輕地抬起右手,選擇曾真左邊的鬢角作為接近的目標。他要將手指像一把桃木梳子一樣溫柔地穿插進她的頭髮,咖啡色的頭髮,一絲一縷地從指縫間滑落,絲絲入扣,柔軟而舒服。但是,曾真小腦袋一偏,躲開了。這一次的躲閃完全在張仲平的意料之中。他改換了一下方位,這一次是左手對右邊鬢角的侵略,又被她躲開了。張仲平的登陸失敗了,曾真一連躲了兩次,卻仍然盯著他。關鍵的問題是她沒有叫。來自獵物的無聲的抵抗卻總是要有的。否則,那不等於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那種唾手可得的勝利,豈不是一點趣味都沒有?無聲的抵抗屬於一種原始的形態,等於一下子就把兩個人的較量,界定在了體力勞動的範圍。語言的抗拒就不一樣了,會使追逐與逃避上升為思想與精神的範疇,使簡單的問題複雜化,因為形而上的東西總是莫測高深的,往往在沒有找到問題的癥結之前,就已經誤入歧途。
張仲平一點也不著急,他讓自己的手指變成桃木梳子的努力重複了幾次,卻總是無功而返。他覺得自己的嘴,應該作為增援的武力加入戰鬥了。他是一個多麼溫柔的獵手呀。乖乖別鬧。他輕輕地說,像哄一個孩子。明明是他自己在鬧,卻要她別鬧。是一種典型的賊喊捉賊的搞法,企圖透過這兩個字原本的意義,造成獵物心智方面短暫的迷失,讓她覺得彷彿真的是自己錯了,從而乖乖就範。曾真沒有上他的圈套,她繼續反抗。將兩條胳膊反撐在沙發上,企圖突破他肌肉發達的胳膊構築成的封鎖線。怎麼撼得動?而且效果適得其反,負隅頑抗的結果,恰恰讓他縮小了自己的包圍圈。他就是要讓她感覺到已經大兵壓境。她不得不用自己的兩條胳膊乃至於整個身子來承擔兩個人的重量了。這種力量的對比多麼懸殊,多麼殘酷。他卻彷彿勝券在握,壞壞地笑著,看著她拼著全力來對付。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她為瞭解除那種溺水般的氣悶,就會胳膊肘一彎。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夠獲得短暫喘息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來了,卻也使得他與她頭挨頭、肩並肩地躺在了一起。
她在喘息。他的呼吸卻是勻稱的,對他來說戰鬥的序幕尚未真正拉開。但他必須及時向她靠近,讓她覺得兩個人的體力都有所消耗,雙方力量的對比其實是勢均力敵的。所以他也不著痕跡地故意喘息,並儘量使自己的聲音具有一種顫抖的意味。好香。他在她的耳邊輕輕的叫喚,你怎麼這麼香? 我好喜歡。我真的好喜歡聞你的肉香。天啦。
她仍然一個字也不說,他覺得她要逃跑的決心其實是不堅決的。那可能僅僅是一種受到了意外驚嚇之後的本能反應,或者甚至僅僅是一種不習慣,一種意義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