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鳳悠悠醒轉,看自己正躺在石洞裡,第一個想及的就是如君。“如君哥……”話一出口,業已想起如君誤吞冰蟾被凍成冰人的情形。文鳳不自覺地想:居然最後是自己害死了如君,是自己親手害死了他,這是多麼不堪的事情啊——然而是真的發生了。這難道就是自己從來都不相信的命運麼——原來命運是真的不可抗拒的,似早已註定的一的樣。命運早已註定了自己要受這麼多苦,命運早已註定了自己會親手害死自己最心愛寶貴的人,命運是註定要來捉弄世人的,來拿那些苦命人尋開心的!文鳳似乎覺到了命運對自己的嘲弄:哦!瞧瞧!這就是命運!是你從來都不相信的命運的!你不是以為你能同命運抗掙麼?怎麼你不作聲了?這下你總是信服了吧!
文鳳以為自己對命運信服了,但卻沒料到這“信服”卻讓自己付出瞭如此大代價——這將是自己畢生也無法再挽回的代價!接下來呢?接下來是什麼呢?
——文鳳若真是向命運屈服了,就不會天天圍著如君的冰身發呆發愣了——這是不死心!不心甘!也許連文鳳自己也都沒覺得出來,自己只是在異想天開,異想有一天這冰中的人兒會突然破冰而出,會突然活過來——明知是不可能的,卻還要強存一絲希望,也正是這一絲強存的希望卻讓那些在困苦當中掙扎無助的人們堅持活了下來——文鳳也算是活著的。
和尚整日都在用盆盆兒、罐罐兒煉製丹藥,也同文鳳說一些話。文鳳總不吭聲。和尚問文鳳是哪兒的人,回不回去,文鳳也不答。看樣情形,文鳳似打算要在這冰天雪地裡守著如君一生一世了。既看不出文鳳有什麼悲哀,也看不出她有別的什麼,就這樣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人的一生要這樣過多少天才算完,才算一生、一世、一輩子。
和尚長長嘆了口氣,覺得文鳳實在是太痴情了,痴得連自己都沒有了。但和尚隨即又想通了,也不覺得什麼了——文鳳對情的痴不也同和尚自己對醫對佛的痴一樣麼?敢情世上每一個人是要對著某一樣事物這樣痴的。文鳳痴於情,和尚自己痴於佛,有的人痴於名,有的人痴於利,有的人痴於權,有的人痴於恨……大凡只要是人、只要有思想,總是要對著一樣事物發痴的,而對這種“痴”所付出的代價,往往就是自己,甚至包括生命。
文鳳整天都不言不語,只蹲在雪地裡看著冰裡的如君出神、發呆。
這天,文鳳忽地跑進洞來,對和尚道:“你說他還能醒過來嗎?”——這是文鳳在如君被凍成冰人後同和尚說的第一句話——她問“他還能醒過來嗎?”就彷彿就似如君睡著了一樣,又如同這是剛才發生的事情一樣。其實,如君被凍成冰人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了。文鳳這樣問,不是太幼稚就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和尚愣愣的看著文鳳,嘆息無語。
文鳳面色一寒,又飛一樣跑了出去。
第十七章、冰火相融——8
次日一早,和尚發覺文鳳竟一天一夜都在外面,似乎覺出事情有些不妙了。出來一看,文鳳正俯在如君冰身旁一動不動看著,似在發呆。和尚心驚道:“莫不是真的神智失常了?”遠遠叫道:“女施主,可要吃些東西?”
文鳳頭也不抬,只揮手搖了搖。
第二日天才亮,和尚正擔心文鳳,卻見被凍得頭臉發青的文鳳猛的跑進洞來,發瘋一樣拉了自己就往外跑。指著如君的冰身激動的叫道:“冰——冰開始化了!”
和尚看如君身上的冰果然是有些化了,道:“別傻了,冰蟾的寒氣散盡了,冰遲早都要化的。”
文鳳卻道:“你看,仔細看!冰是從裡面、從他身上化起的!”
和尚看,果然是從如君身上、從冰塊裡面往外化起的,亦是驚了一驚,隨即道:“冰蟾寒氣一散盡,就沒那麼冰了,那化的是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