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墓室已經被改裝為最昂貴的一間包廂,頂級的賭注便是那精緻小樓內的任意一件物品。
任何人被閔祜纏上了,不管是腰纏萬貫或是囊空如洗,是最精明的老賭鬼還是連骰子蠱鍾也不識的雛兒,閔祜總有辦法與他賭上一整夜,在正午時分再贏掉他最後一根褲腰帶。正是因為有了這等本事,緇衣門才有了今日之盛景。
聞韜等到晌午時分,果然看到聶英奇被抽走了褲腰帶,衣冠不整,面色青白地走出了帝林。
他一聽到那奇特的風鈴聲,便一身酒氣、兩眼發直地走了過來,抓住聞韜的馬車簾子道:“把你身上的錢都給我,我還沒玩最後一把。”
聞韜看著他。
如果眼前的人是他不喜歡的下屬或弟子,他也許會看也不看一眼,便令人將人帶走;如果眼前的人是他喜歡的朋友,他會做一個直言諍諫的溫和好友,為其洗去一身汙名;如果眼前的人是鄭吉,他也許會先給他一巴掌——
而現在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是聶英奇。
世界上總有這麼一些人,在命運的捉弄與縱容之下可以永遠天真。聶英奇有那樣的身世和重負,依然十分熱血,可靠而執著。只是連聞韜也不能想象,聶英奇為了復仇,還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車上,聶英奇閉目養神。
他突然說:“我真是昏了頭,有那麼一刻,我居然真以為,閔祜就會讓我進去。”
聞韜說:“並不是沒有人進入過那小樓,聽說裡面不過是一些珍玩。喑王能開放這間墓室,便不能讓你有僥倖的機會。”
聶英奇說:“整個陵墓都被燒了,只有那一樣東西留下來,我不信兄長就能讓他安身立命的東西這麼被燒掉,怎能不去看看。”他又問:“你這麼急著找我,是出了什麼事?”
聞韜道:“是鄭吉,他被項禹的箭射傷了。”
聶英奇說:“項禹,射傷。”他睜開眼睛,用完全清醒的眼神深深看了聞韜一眼。
聶英奇在一天中的大多數時候都是很清醒的人。而但凡男人成親之前,總得不清醒一次。他被閔祜拖進賭場之前的那個白天裡,自然也聽說了城郊玄雀山上的故事。
似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叫鄭吉的倒黴鬼被藏在玄雀山荒廟中的項禹刺了一劍,卻又幸運地沒有死。現在整個宿洲城依然在捉拿項禹,而實際上,這個被項禹射傷的人還安安穩穩在聞韜府上躺著。
聶英奇恰好是個最好的大夫,也恰好是唯一一個不會向喑王和燕雁來捅破鄭吉傷情的大夫。
鄭吉的傷勢似乎很兇險。從昨日入夜開始,他一直高燒昏迷。
因此,即便那致使鄭吉傷口崩裂的一鞭,是從燕雁來和喑王爪牙底下救出了他,聞韜依然會感到輕微的歉疚。這歉疚確實十分輕微,不會影響任何選擇。
聶英奇花了不短的時間,才將鄭吉傷口邊上的腐肉膿血一點點剔除,而不至於傷到血管。期間鄭吉疼醒過來,又支撐不住昏死過去,卻一直虛弱得不能動彈。聶英奇又花了不短的時間,替他合了口子,包紮停當。
這時候聞府的家人卻過來說,喑王請聶先生回去。於是他便一刻也留不得了,只能把攤子交給聞韜。
聶英奇臨走前又說:“他這樣做也是為了你,你理當對他更用心一些。”
聞韜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對項禹,聞韜早就有心放虎歸山,正苦於無計可施。鄭吉撞到了刀口上,居然在危機之際替他想到了這一層,做出來的事情頗有些以身飼虎的意思。便是聞韜這樣見慣了好意的無情之人,也應該為此動容。而現在更有聶英奇開了口,那麼無論他做什麼,都有了藉口。
鄭吉兩天後就醒了。
聶英奇留下的方子讓他退了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