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下邊,還有令人厭惡的幾分鐘掙扎,再後就平靜了……深沉而且永恆的平靜,遠遠離開了一切現實。那就是永不再甦醒的、使人平靜的安慰……
一具從水裡撈出的屍體,不過,她又冒出另一個念頭!要是成了一具變得畸形醜陋的女屍,那麼,隨之而來的就是尋開心的好奇者、謠傳、議論——那可令人再痛苦不過了!但是一個知道這種情況而且興許還能自覺地微笑的人是有勝利者的意識的……不對!不可以如此行事。她感覺到了,她的生命還沒有耗盡,因為它還能隱藏著報復,一種絕望的最後試探。也許,這甚至是美的,以前她只是活法不對,本來她是善良的,信任人的,溫柔的,矜持的,而別的人卻都無所顧忌,貪婪而又狡詐,如同靠吃別的動物為生的猛獸。
她從橋上轉身走開的時候,從胸中發出一聲大笑,一聲使她自己為之驚駭的大笑。因為她感覺到,自己並不相信她尚未說出口的話。只有痛苦是真實的,還有火熱的燃燒般的恨、盲目的報復欲。她確實覺得自己變得非常陌生,甚至她都再看不出自己是多麼惡劣,多麼無用!
她冷得發抖。什麼也不願再想了。她繼續往城裡走去……隨便往哪兒去……回家去……不行,不能回家去!一想到回家,她就感到恐懼。家裡的一切都很黑暗、狹窄、沉悶。家中的每個角落裡都潛伏著回憶,它用惡意的手指指點著她。在那裡,她只能孤身一人懷著巨大的痛苦,在那裡,這痛苦可以張開他的黑色翅膀,包圍她,緊緊地壓迫她,使她無法喘息。
但是現在去哪裡?去哪裡?她為這個問題傷透了腦筋。其他事情她全都不知道了。她的全部思維就集中在這一個問題上。
一個陰影在她身旁走動。
她沒有注意。
那個陰影向她的陰影貼近,而且平行並排走了一段時間,,她竟沒有察覺。走在她身邊的人是個志願兵。當她從一盞路燈旁走過的時候,他仔細地端詳了她的面容。現在他禮貌地與她打招呼,她這才從自己的思想裡驟然驚醒過來。過一會兒,她才認清自己眼下的處境,她不答話。
這個志願兵是個騎兵,還很年輕,有點兒笨拙。他沒有被她的沉默嚇住,反而以一種有點親密的又有點謹慎的口氣繼續說下去。她不答理。他顯然不太清楚是在和誰打交道,她衣著那麼考究、體面,卻又在深夜裡作孤獨的緩慢散步——他真是完全弄不明白了。但是他依然若無其事地繼續在說。
埃麗卡默不作聲。她本能地想要拒絕他,可是,從前的種種事情使她有了奇怪的想法。她要現在就開始一種別樣的生活,再不要過夢似的昏昏沉沉的日子,再不要給她造成無數痛苦的無聊的渴望。對於她來說,應該開始一種新的生活,要熱情大膽,充滿桀驁不馴的力量。於是她又想到他——她要報復,一種奇恥大辱。她要委身於第一個前來的男人,不論是誰;就因為他曾鄙夷她,所以她要讓他受到完全、徹底,也許還是致命的侮辱。這一切在她心裡迅速變成了計劃和決定。這是一種殘酷的、選擇受新侮辱的自我折磨,為的是忘記這時候還在火辣辣地疼痛的舊侮辱……她來到這裡的時候,正好有這麼個機會……一個年輕人,很年輕,還完全不懂那事兒,完全不明白那事兒。他應該就是第一個到她身邊來的男人……
。。
埃麗卡·埃瓦爾德之戀(13)
於是她突然急切地以和藹的態度回答,說他可以陪她同行。這倒使那年輕人猶豫不決起來,拿不準自己在跟什麼人打交道。但是有幾個問題,例如她從音樂會上隨身攜帶的觀劇望遠鏡和她那高雅的言談舉止,都使他改變了對待她的表面態度。他依然還很拘束。他其實還是個半大孩子,穿一身軍裝看上去顯得很古怪,彷彿套在武士的假面道具裡。所以迄今為止他的豔遇都很簡單,以致都不成其為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