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後陽光明媚,應著小陽春的天氣,讓人昏昏欲睡。
藍橋在書房裡看罷公文,正打算往裡間榻上小憩一會兒。不想家人進來說,有摯友來訪並呈上拜匣。藍橋有些納悶兒,待開啟拜帖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三個清雋靈動的字:“易書元”。藍橋看得心上狠跳了兩下,那手微微有些打顫。分不清是驚喜還是慌亂?來不及多想,顧不得更衣便急急迎將出去,一疊聲兒的吩咐那家人大開正門。
素帷馬車旁立著四五個佩刀侍從。有位三十多歲,極秀雅斯文的中年男子,頭戴飄巾,身著秋香色菊紋鶴氅,嘴角含笑負手而立。左右兩個家人,一個三十七八歲,長的白胖老實。另一個三十出頭中等身材,眉眼間含著一團和氣。他二人皆面白無鬚。藍橋快步奔至近前,正猶豫著是否行大禮。只見那中年男子踏上一步,口裡喚了聲藍橋,竟挽了他的手往府內去了。
從不敢想今生還能與他攜手同行,藍橋心中誠惶誠恐又感慨萬千,那步子漸漸有些凌亂起來。以至於腳底下明明有一步臺階,他竟然不曾看見。若非君上扶了一把,藍橋便要出醜了。
上林與時翔退出門外,藍橋接過家人手裡的茶,親自奉至君上面前。君上見他滿面發紅,十分拘謹的立在那兒,不由得起身笑道:“這是怎麼說?你我君臣也十餘年了,便是我不請自來,你也不必如此驚慌吧?且請坐下方好說話。”一面說一面拉他對面而坐。
藍橋穩了穩心神,拱手道:“早些時,二殿下約了犬子鳳簫出去玩耍,此刻想是快回來了。官家……官家若有國事議論,可召臣入宮便是,怎的親自……”君上放下茶杯笑道:“早聽芳華說起,大衙內很有些雅趣,即會品香又會制香。難得他年紀輕輕,性子竟這般沉靜。雖是無奈,有些事做總比在家胡思亂想的好,也免去你做父親的替他擔憂。芳華是他很要好的朋友,自該親近走動的。”話鋒一轉道:“藍橋,今日你我且將君臣的名分拋在一旁不論。我……我有件家事要同你商議。”藍橋疑惑的望著他道:“請官家明示。”君上開門見山的道:“我想與你做個親家。”藍橋會錯了意,心下一陣叫苦,問道:“聽犬子回來講,太子嫌小女年幼因此不肯……”君上搖頭道:“非也,我今日說的乃是鳳弦與芳華。”藍橋聽罷臉上已有些變色,心中暗道:“你果然不是特地來看我的。”故作鎮定道:“犬子多蒙二殿下垂愛。”君上望著他道:“我今日來便是要懇求你,成全那兩個孩子吧?”藍橋被弄了個措手不及,半響方道:“官家是要犬子……娶……娶二殿下?還是讓鳳弦嫁入郡王府?”君上垂下眼簾道:“我也身為人父,藍橋,著實難為你了。可那兩個孩子,他們是兩情相悅啊,我不信你沒有看出來。”藍橋起身拱手道:“臣放肆敢問官家,他二人日後要怎麼過?遮遮掩掩一生嗎?紙終歸包不住火,一旦傳揚出去,叫我兩家如何在世人面前立足?到時,二殿下與犬子名譽掃地,官家必將為今日之決定後悔莫及。”歇一歇又道:“他們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一時興起學著外頭鬧著玩兒罷了,或一年半載便會淡忘的。再有,臣的長子身有殘疾,只怕是娶親無望,延續香火便在鳳弦身上了。都怪臣疏於管教,致使他輕浮放蕩,不知天高地厚去逗引二殿下,臣願領全責。”說罷叩下頭去。君上急忙起身扶住道:“藍橋請起,我說過今日不論君臣。”二人重新入座,君上道:“你說的我不是沒想過。正因芳華與常人不同,我才敢登門相求。倘或他……他能生得一男半女……”藍橋不以為然道:“二殿下畢竟不是真正的女子。退一萬步講,他果然能生養,那孩兒生下來究竟管誰叫爹爹?長大了要如何向他解釋,生他的不是‘娘’是……是……唉,莫說外人議論,便是家中下人……官家心裡覺得愧對二殿下,因此便不顧對錯,凡事皆要依從。豈知,到頭來竟是害了他們,臣伏乞官家三思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