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頂了好幾次終於把張秀才頂到雪地上了,爬起來累得氣喘吁吁,一瞧張秀才滿臉慘白,嘴唇烏紫,看不到鼻孔呼吸的熱氣,聲音發抖地叫:秀才秀才。沒有聲息,再也止不住了,大哭起來:“來人啊、嗚嗚、救命啊………………”
風急火燎的村民把張秀才送到自家火坑邊時,老伴當即癱軟在地上了,梅娘心裡發緊,讓翰香呆在家裡,翰香死活不肯,先生摔了,俺一定要看看,二母子攙扶著到了秀才家。
村裡的郎中前腳趕到,把著秀才的脈,神色凝重,翰香看著躺著的先生,‘哇’地就哭出聲來了,聽得眾人心裡酸酸的。
酉時時分,張秀才睜開了雙眼,緩緩移過眾人身子,停在還在抽泣的翰香臉上,嘴角蠕動卻又說不話出來。老伴方才讓梅娘一碗熱薑茶灌下去,已經坐在這裡了,秀才艱難伸出三個指頭,對老伴虛弱地吐了一個字:‘書’。老伴趕緊起身,在另一間屋子裡拿了本油紙包裹的書出來,送到秀才眼前,秀才露了一點笑容把手指對著翰香一點,‘給’字剛吐出嘴來,手臂垂落,眼光熄滅,脖子一歪。
郎中握住的手鬆開了,沉重搖頭:駕鶴西去了。
秀才老伴把書往翰香手中一塞,呼天搶地哭開了,梅娘趕緊扳過翰香的肩膀往地下按,翰香跪下了,抱著書卷,朝著眼前睡著的秀才大聲哭叫:“先生,先生………………”
正是天黑時際,外面仍是白茫茫一片刺眼,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三天後,出殯,太陽出來了,消融的積雪,泥濘的山路,銅板樣的紙錢飄飄灑灑,鎖吶聲怨,鑼鼓聲悲,黑漆漆的棺材上面坐著壓喪的翰香。張秀才老伴不能生育,一路悲慟地流淚,一路心碎地哭喊:讓你休我娶個啦、你又不同意嘞、可憐沒兒沒女送終嘞………………
後面是一村的老老少少前來送葬,沙爺柱著柺杖,佝僂身子跟在隊伍後面,不停地自言自語‘又少了人口,又少了人口’。直到堆起一座黃土,翰香哭得沒了眼淚才拖著滿褲腳的泥巴和梅娘回家,問:“娘,先生在那邊還會教書不?”
梅娘悲傷地說:“傻孩子,人死如燈滅,好比湯潑雪。”
翰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從木箱子裡拿出張秀才的遺書卷,小心翼翼地開啟油紙,硯墨書香味沁人心脾,康熙字典四字躍入眼簾,黃紙線裝,上中下三本。
學堂沒有先生,就沒有了朗朗的讀書聲。這三本書慰藉著翰香年幼求知的心靈,經常翻看,一年下來,竟然能倒背如流了,還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對聯填詞不在話下。
外出幾年的淑喜回到村裡一見:“咦,日你娘,幾年不見,你這伢子長得不認得了。”
翰香已是翩翩少年郎了,那淑喜前呼後擁一眾人,衣著光鮮,不知在外做什麼買賣。
說著叫隨從拿了把散錢給翰香,叮囑說:“你也是個男子漢了,要孝敬你娘,去學門手藝。”
翰香想想也是,第二天一早就跑到王木匠家裡,進門就喊:“王大爺,我要跟你做徒弟………………”
王木匠正背對大門在臺階上唸唸有詞,地上二個木屐不停地跳起來碰撞,翰香以為眼花了,走進前去,王木匠轉過身子,厲聲說道:“你這伢子,一點事也不懂,要做對不起祖宗的事麼?”
王木匠說話間,那二個木屐就停下來了,看得翰香愣在原地,漲得一臉通紅,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木訥著。怪不得都說王大爺會法術,原來是真的。
翰香眼眶裡噙滿了淚水,轉身離開,王木匠叫住了:“你這伢子,不教你,是為你好,今天你看到了,不妨說給你聽我學手藝的事。”
翰香只得‘嗯嗯’地點頭聽王木匠講。
我那時只有十八九歲,跟著師父學木工活,收工了要幫師父做家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