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覺得這真是他這輩子聽過的最蠢的話之一。
阿爾多定定地看了他一會,笑了一下,輕聲說:“這沒什麼。”
他一臉憔悴,卡洛斯覺得他怎麼看,都像是被不體貼的情人摧殘了一宿之後強顏歡笑的模樣,於是一把掀開了被子,接著就被那裡面的一片狼藉打擊得體無完膚,被子上甚至沾了血跡,不知道哪裡蹭來的……反正卡洛斯知道不是自己身上的。
他頓時變得比阿爾多還憔悴,臉色難看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阿爾多看著他的表情,苦笑了一聲,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來:“我說了沒什……”然後他的話音就戛然而止,動作僵直在那裡,臉上閃過一縱即逝但分明的痛苦。
卡洛斯的胳膊肘抵在膝蓋上,按住額角,肩膀垮了下來,腦子裡就像是有一千隻大肥豬發生了踩踏事件,一思考就亂哄哄。
氣氛在沉默中尷尬起來。
過了不知多久,卡洛斯才低聲說:“你受傷了麼?”
阿爾多似乎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卡洛斯嘆了口氣,轉身避開他的視線:“我看看……“
阿爾多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緊緊地盯著他。
“不。”他說。
“可是……”
“我說不了,卡爾,你給我留一點尊嚴吧。”
卡洛斯的手被他這一句話說得顫抖了起來——他曾經無數次地在流浪漢、妓/女甚至海盜們當中宿醉醒來,卻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發酒瘋的毛病,在這奇幻而恐怖的一刻,他可真是連一頭撞死的心都有。
你是故意的麼阿爾多?那一瞬間,卡洛斯真想這麼質問一句,可是阿爾多平靜而蒼白的臉輕而易舉地就在他嗓子裡塞了一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那裡,壓得他連屁都放不出一個,哪怕有千言萬語也只能自己憋著。
只得自己轉過身去,背對著阿爾多坐在床邊,獨自品味著這個驚天大雷。
“我是故意的。”阿爾多卻先他一步說了出來,“對不起。”
難道這個時候我應該說“沒關係”麼?卡洛斯絕望地想。
阿爾多嘆了口氣,從後面抱住卡洛斯,下巴撐在他的肩膀上,面板緊密地貼合著,心卻隔著兩幅討人厭的肋板。
卡洛斯一言不發,靜靜地坐了一會,狠下心腸掰開了阿爾多的手,默默地自己穿好衣服,拖過地毯上的躺椅,活像坐在火山口上一樣僵硬地坐在了上面:“好吧,你想要什麼,大主教閣下?”
阿爾多披著被子靠在床頭看著他,輕聲反問:“我想要什麼,你不知道麼?”
卡洛斯沉默了一會,臉上的慌亂和無措漸漸被壓下去,他的表情因為深思而變得有些冷漠,看起來就像是個坐在談判桌後面的商人,阿爾多一看到他這個表情,心裡就嘆了口氣,這傢伙就是這樣,可以逼,但是不能逼得太狠,不然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卡洛斯說:“抱歉。”
他一抬手止住了阿爾多的話音,然後十指交叉撐在椅子扶手上,指尖輕輕地點著下巴:“這樣,就算你說你是……故意的,我也確實應該負責任,我答應你一件事,任何你覺得可以補償的事都行,哪怕你現在要上回來、或者乾脆給我一刀,都沒問題。”
阿爾多苦笑了一聲:“無論怎麼樣,你都不再給我機會了麼?你那麼輕易地就能對陌生人付出信任,可是又能那麼輕易地收回,看起來總讓人有種能重新贏得它的錯覺,你卻絕不給第二次機會……卡爾,卡爾……”
卡洛斯絲毫不為所動,他實在瞭解面前這個男人,就像阿爾多瞭解他一樣,他們一起度過了整個童年和青春期,即使一個手勢也能讓對方瞭解自己的意思,所以他非常清楚,阿爾多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