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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傷重(二)

右腿處疼得厲害,大皇子忍著沒有痛撥出聲,額上一個勁地冒冷汗。

廣平侯沒有心疼地去扶一把或是安慰,他就這麼冷眼看了半晌,然後問道:“疼不疼?”

大皇子終於忍不住,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當然疼!”

疼得撕心裂肺,疼得入了骨髓。

一直強忍著的溫熱液體,從眼眶裡湧了出來。

大皇子不願自己這般狼狽不堪的模樣被人看見。哪怕對方是一直疼愛自己的舅舅也一樣。他吃力地將頭轉向內側。

廣平侯嚥下喉中的一聲嘆息,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疼就對了!受了傷,哪有不疼的道理!”

“你隨軍打過幾回仗,就以為自己是戰無不勝的戰神了!那一日你領兵出擊之前,我攔著不讓你去,你固執己見,一心要立大功。張口就說自己是主將,我這個做副將的攔不住你。結果如何?”

“你中了楚軍的誘敵埋伏,帶去計程車兵死了大半。那些都是大魏耗費數年之功養出來的精兵,是孟家軍裡的精銳。一仗就死了幾千!”

“你區區一條腿算什麼!要不是看在你躺在床榻上不得動彈,我早就動手教訓你了!”

“你的狂妄自大,葬送了幾千將士的性命。也將原本的大好戰局毀於一旦!軍中士氣低迷,皇上不得不親自領兵上陣,鼓舞士氣!”

“而你,除了自怨自艾自苦,還做了什麼?”

“連藥也不肯喝,要人安慰要人央求才喝是不是?你想活就好好喝藥,不想活了,就這麼折騰吧!”

大皇子又悔又愧,紅著眼轉過頭來,低聲道:“舅舅,對不起!”

“現在說對不起還有何用!死去的將士,還能活回來嗎?”

廣平侯心裡的怒火燃了一個月,今日終於燃出了口,眼裡閃著憤怒的火苗:“楚軍趁著大勝,集結所有軍力。接下來打的是硬仗苦仗,要麼徹底擊潰楚軍,攻下楚國。要麼兵敗如山倒,灰溜溜地待著殘兵敗將回大魏,從此以後偏安一隅。”

“皇上忙得幾日幾夜沒閤眼,我也一樣。”

“今日我再來一回,以後,我也不來了。隨你怎麼樣!”

說完,起身便走。

大皇子哭著喊了一聲:“舅舅!我一定好好喝藥養傷!”

廣平侯沒有回頭,扯了扯嘴角,邁步離去。

大皇子痛快地哭了一場,積鬱在心底的絕望悲涼被淚水沖淡,總算有了求生的意志。也肯張口說話了。

兩位太醫再來診脈的時候,大皇子沙啞著聲音張口問道:“我的腿還有救嗎?”

兩位太醫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斟酌著言詞答道:“腿傷太重,日後怕是會落下腿疾。”

大皇子早有預料,咬牙追問:“我還能站起來,還能拿刀嗎?”

太醫低聲應道:“臣一定盡心盡力!”

所謂盡心盡力,也就是希望渺茫的意思了。

大皇子心涼了大半截,硬撐著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勞煩兩位太醫了!”

大皇子總算肯配合療傷肯按時喝藥了!

兩位太醫齊齊鬆了口氣,連忙應道:“這都是臣分內之責,不敢當殿下勞煩二字。”

……

又過一日。

永嘉帝邁步進了軍帳。

軍營裡都是糙漢,衣食住行樣樣都得簡之又簡。身在軍營,便是貴為天子,也一樣是滿臉鬍鬚的邋遢模樣。

正如廣平侯所言,永嘉帝近來壓力頗大,熬了幾夜不曾好睡,眼裡滿是血絲,頗見憔悴。

大皇子一見永嘉帝,頓時紅了眼:“兒臣不孝,不能起身給父皇行禮賠罪。”

永嘉帝看著面色慘然的長子,心中一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