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春辭別了鞋匠林水官,受他的指點,便尋到了城內南門邊於山上的戚公祠。戚公祠是明朝抗倭名將戚繼光的祠堂。明嘉靖四年,戚繼光在福建寧德橫嶼、福清牛田和莆田林墩打了三大勝仗,班師回浙江時,在於山平遠臺設宴辭別,勒碑記功,後人在平遠臺旁建詞紀念。陳世恩借戚公祠開館,可見他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代春心裡有了幾分欽佩。
代春走進祠堂內,只見松柏參天,樓閣肅穆,好一個授業明志的所在。旁邊一口魚池周圍,聚著十幾個半大的學童嘰嘰喳喳爭吵不休,代春饒有興趣地走去前,看個究竟。
魚池內,擺著十幾隻用課紙疊的船,列成陣隊,威風陡生。細心的代春一看,似乎是個艦隊的編隊戰陣。數數十四條,正是甲午海戰中北洋海軍出戰的艦數;再定睛細瞅,戰陣正是北洋海軍迎戰日本聯合艦隊的單橫編隊,中間突出,像個倒&ldo;v&rdo;字形!代春在夢裡出現過的這個導致北洋海軍戰敗的錯誤編隊,四年後居然在孩童們玩耍的魚池中重演,令代春大吃一驚。
一個約摸十三歲的男孩,手裡拿著一根書齋的戒尺當指揮劍,指著魚池內的編隊說:&ldo;各位同窗,請看,這就是北洋艦隊在甲午年迎戰日本聯合艦隊擺出的單橫編隊。有誰說說看為什麼我軍戰敗了?&rdo;
&ldo;老二,我來說!&rdo;搶先發言的正是十四歲的陳定書。四年不見,他長成半大少年郎了,不是代春懷裡揣那張合影的照片,代春幾乎認不出他來了。陳定書接著說:&ldo;我在洋人辦的《字林西報》上見過我北洋艦隊和日本聯合艦隊對峙的戰陣圖。當時日本聯合艦隊司令伊東祐亨下令,以&l;吉野&r;號、&l;高千穗&r;號、&l;秋津洲&r;號、&l;浪速&r;號四艦組成第一遊擊隊為前導,以&l;松島&r;號、&l;嚴島&r;號、&l;橋立&r;號、&l;比睿&r;號、&l;扶桑&r;號六艦組成本隊在後面跟上,以單縱隊向我方攻擊。我方丁軍門見日艦以單縱隊向我方駛來,便根據戰前預定方案,命令艦隊改變隊形,以雙橫隊迎戰敵人。結果,由於北洋艦隊在行進變陣中航速沒有保持好,側翼各艦開始落到後面,呈現的竟然是一個散漫的單橫編隊,戰線拉得很開,弱艦散在兩翼,缺乏保護。所以錯誤的戰術鑄成大敗。&rdo;陳定書說得如數家珍,彷彿他當年親身經歷過那一場戰鬥。代春暗暗高興,當初沒有看走眼,這個陳定書胸有抱負,真像年少時的代春。如有進入水師學堂的機遇,一定脫穎成一代管帶。
十一歲的林覺民走到那個十三歲的同窗面前說:&ldo;定劍,排單縱隊不是丁軍門的本意,但是當時已經無能為力了。如果不是由陸軍出身的丁軍門指揮艦隊,而是由熟悉海戰的劉步蟾劉大人指揮戰鬥,絕對不會犯這個戰術錯誤!&rdo;代春聽得出這個小小的讀書郎已經蓄藏著對朝廷的不滿,不無替他擔心。殊不知十三年後,這個林覺民長成反清鬥士,參加廣州起義,捐軀在黃花崗。
跟林覺民同歲的族弟林尹民長得孔武有力,拎著一隻百十斤重的石鎖走到魚池旁邊放下,臉不紅,氣不喘,說:&ldo;聽我說一句,如果丁軍門跟我一樣從小練石鎖,強壯身體,也不會在&l;定遠&r;右主炮塔開第一炮的時候,被大炮聲從艦橋上震下來摔傷,鑄下沒有明確誰來代替他指揮的錯誤,使北洋艦隊從一開戰就失去統一指揮,才吃了敗仗。&rdo;林尹民儘管說得有失偏頗,但是卻強調了好體魄對一個海軍的重要,代春聽了頷首。當然,代春做夢也沒有想到,林尹民後來憑藉能舉起三百斤石擔的體魄,帶著敢死隊沖在攻打廣州水師提督衙門的最前列,以身殉國。
&ldo;不對,不對,諸君說得都不對。&rdo;一個也是十三歲,人稱&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