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畫面紛迭,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八百年前,“他”一定也是用這種辦法脫身的。或許便是因為此故,直到今世,他雖已位居“龍身”,降服眾多兇獸,仍對這些狂鯊有著下意識的敬畏。
上方水流湧動,絢光閃爍,隱隱可見許多人影衝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在鯊群裡穿梭尋找。
拓拔野心中怦怦直跳,正想劃傷一隻鯊魚,讓鯊群嗅血發狂,他好匍匐在魚腹下,趁亂逃走,忽然瞧見一隻巨大的雌鯊被雄鯊猛烈衝撞,張著巨口,像一截大樹似的漂浮在他身前,動也不動,心中又是一震。
魚腹!他想起來了,八百年前,他不是伏在魚肚下逃生,而是鑽入巨鯊的腹中!霎時間猶如醍醐灌頂,驚喜難抑,當下再不遲疑,取出兩儀鍾,徐徐變大,頂在那雌鯊張著的巨口中,而後翻身躍入,雙手並攤,神鍾朝裡一滾,頓時往魚肚內衝落。
與此同時,指尖朝外一彈,氣箭飛舞,“咻”地穿入旁邊一隻雄鯊腹部,鮮血激射。周圍的鯊群頓時躁亂了起來,水流洶湧,眾鯊橫衝直撞,頃刻間將那巨鯊分奪咬噬。
混亂中,幾個水妖被狂鯊咬中,鮮血瀰漫,鯊群發狂更甚,一場人鯊大戰登時展開。
兩儀鍾可隔絕陰陽,拓拔野藏在其中,即便念力高深如廣成子,亦無法查探,透過魚腹,望著外面那狂亂血腥的景象,心下大松,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這也算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當時是,魚身突然一陣巨晃,不斷地盤旋飛轉,拓拔野一凜,凝神外視,只見天旋地轉,水草搖曳,鯊群發狂夢衝,赫然正往那峽谷彼端,那幽深強猛的渦旋衝去!
心中又是一震,驀地想起八百年前似乎也是這般情景!忽然又記起《大荒經》記載,上古之時,天崩地裂,西海海底出現一個巨大的渦漏,女媧大神以“萬合神膠”,堵住海底渦漏……難道這渦旋便是那所謂的“西海之漏”嗎?
一念及此,遍體森寒,冷汗涔涔遍背。凝神回想,卻怎麼也記不起當年古元坎藏於鯊腹,墜入那峽谷渦流之後的情節了。
忽然隆隆狂震,他身子一晃,重重撞在兩儀鐘上,金星亂舞,不等穩住,又是一陣乒乓亂撞,身下一沉,似乎朝著深不見底的洞淵螺旋真墜,真氣亂湧,劇痛攻心,眼前又是一黑,終於什麼也瞧不見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過了多久,彷彿在一個不見終底的渦流裡迴旋,又彷彿隨著波濤洶湧起伏,而後又跌跌撞撞,百骸顛散,最後又是一沉,彷彿悠悠盪盪漂浮在寒冷徹骨的冰水裡。
無數的畫面從他腦中倏然閃過,越去越遠,耳邊彷彿聽到萬千嘈雜的聲音,想要傾聽,卻越來越模糊。如此渾渾噩噩,又過了許久,突然“譁”的一聲,臉上冰涼,他“啊”地猛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明月高懸,雪杉參差,橫亙的樹枝上還堆積著尚未消融的冰雪,兩隻銀白的猴子抓著雪塊,對他吱吱怪笑,突然獎雪塊朝他臉上打來,一溜煙往樹上逃去,回頭尖叫不已。
他也不追趕,怔怔四望,兩側山崖高絕,積雪未消,銀亮的山溪沿著山勢蜿蜒而下,叮咚流響。他背靠大石,半身坐在冰冷的溪水裡,旁邊橫著一個極為眼熟的八角青銅鐘。
他抓過神鍾,端看了片刻,下意識地將它變小,收入懷中。正待起身,忽然聽到“那七、那七”的怪叫聲,脖子上突然一緊,已被套了一個銀光燦燦的鎖鏈,又聽一個沙甜的聲音咯咯笑道:“啊哈,我抓著一個奴隸啦!”
他轉頭望去,只見溪邊雪地上,匍匐了一個巨大的怪物,周身碧綠,光滑透亮,頭頂三隻尖角,像是一隻巨大的昆蟲,六足微曲,一雙大如車輪的碧眼直愣愣地瞪著他,懶洋洋地撲扇著翅膀。
那怪獸背上,騎著一個嬌小玲瓏的黃衣少女,蘋果似的臉上,掛著天真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