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子龍叼著煙倚在一邊,見武甲不答腔,全當他是預設了,不由莫名傷感:“你不至於這麼忌諱杜佑山吧?雖然死人不該影響活人繼續過日子,但你釋然得真讓人寒心,周烈待你是掏心掏肺的,臨死前還唸叨著你……”
武甲正對著香頭點火,手指一抖,香斷了小半截掉在地上,他有些發怒:“你說什麼呢?”
條子龍抽出三根新的香,點燃,遞給他,“我說,他臨死前還唸叨著捨不得你和他爸。”
荒謬!武甲忍下滿腔怒火,對著周烈的墓碑拜了拜,往香爐裡插上香,悶聲道:“龍哥,抱歉,打攪你嘮嗑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繼續。”
走出數步,他突然想起楊小空那天說的話,腳步一滯,自嘲地嘆了聲,又走出幾步,不知為何惶惶不安。
——“終於知道杜佑山是騙你的了?周烈確實死了。”
——“周烈沒死。你不信?那你說那些燒成焦炭的屍體,哪一具是他?”
陽光普照,陵園頂上植被稀少,四處反射著刺眼的光亮,眯上眼也躲不開,金白色亮點拉開帶著飄渺曲線的尾巴,在眼前跳躍飛舞。他有點兒頭暈,停下腳步猶豫再三,回頭問:“條子龍,你剛才說的那句話,什麼意思?”
楊小空不想出席杜氏的任何商業活動,但既然魏南河讓他去,他就賣給大師兄一個面子,表面功夫做得十分到位,哪想杜佑山一點誠意都沒有,本人沒有出現也就罷了,居然還由著方霧以主人的姿態應酬各賓,不知其本意到底是和解還是挑釁。
剪彩儀式還沒開始,早來的人便在廳內轉悠,禮儀小姐追著各位來賓戴胸花,方霧和魏南河是舊相識,見面免不了一番寒暄拉扯。礙於圈內長輩雲集,又有不少媒體在場,楊小空以低姿態立在魏南河身邊,不插話不多嘴,唇邊帶著禮儀性的微笑。
魏南河聊著聊著,發覺不太對勁:方霧只顧著和他說話,完全無視楊小空,按理說楊小空是杜氏請來的貴客,身份特殊,杜氏的員工都應隆重相待才對。且不提杜佑山請楊小空來剪綵的良好用意,哪怕楊小空只單純是他魏南河的師弟,方霧也該禮貌地用些場面話搭訕吧?
很顯然,楊小空比魏南河更早意識到自己被主人刻意輕視了,他眼中不起一絲波瀾,面上笑容依舊,安然處之。
魏南河忙打圓場:“方霧,之前我們和佑山有些過節,不過事情都過去了,佑山請來小空可不容易,我毫不誇口地說一句,楊會長是給足了杜氏面子呵!”
方霧不冷不淡地應道:“多謝楊會長。”
楊小空略一頓首,絲毫不自謙地接受這番謝意。
魏南河沒話找話說:“方霧,你回來沒有多久,以後慢慢會知道,小空的天賦是有目共睹的……”
“我知道,”方霧截斷他的話,介面道:“一打聽就都知道了。楊會長不僅在鑑定古玩方面造詣深厚,而且是漆畫界的新貴,簡直是獨一無二的天才。”
這句話一下子無情地揭開了楊小空的心傷,他的神色登時不再平和:漆畫界的新貴原本是柏為嶼,他楊小空只拿了幾個無足輕重的獎項,離新貴這名頭還遠的很,方霧含沙射影的不就是為了挖苦他?
魏南河尷尬地打哈哈:“小空在漆畫造詣上還有很大差距,你啊你啊,分明是胡說麼,這是誰告訴你的?”
方霧莞爾,語調輕鬆:“還不是左寒說的?”
當下,魏南河也變了臉色,不知該如何應對。
方霧握住魏南河的手有力地搖撼:“以後有的是時間閒扯,剪彩儀式開始了,走吧走吧。”握完,右手自然地向楊小空伸去。
楊小空以為他要與自己握手,便大方地抬起右手。
不想,方霧只是哄小孩一般輕浮地拍了拍他的上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