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呵呵笑了兩聲,轉身面對季康,眼珠子轉了幾轉,笑著開口:“小子,這回佛爺問你問題,你可要好好答著。”
季康呆呆望了師兄一眼,見徐淮之輕輕點頭暗許,才貌似略安下心來。
“你們師兄弟從出山到此地,卻花了幾日功夫啊?”行止笑眯眯地看著季康。
他不問季康所寄何派,也不問季康所居何山,實在是怕季康這小子不識數,打出“山就是山,派就是派”這樣深奧的機鋒出來。於是轉而問他來此所用時日,按這兩兄弟腳程推算下來,便可得知他二人是出自那座名山,如此細細問來,二人師承來歷自然不得而知。
但聽季康蹙眉片刻,開了口:“我與師兄日夜兼程,趕了兩日,才到此處。”
“哈哈!”行止得意洋洋地笑笑,“方才你這姓徐的小子說,貴派是幽居山谷,臨華城是個山城,而離這臨華城行程有兩日的,便只有苔倉山了,這苔倉山上,只有一個門派,那就是……就是……”
他說到一半突覺不對,只得尷尬住口。
“就是天下七寺三庵之一的,還素庵。”徐淮之笑吟吟地看著行止,“大師推得是沒錯,只不過推出來的,是個尼姑庵罷了。”
行止若是被別人這樣譏諷來,必定是要大動肝火的,不知怎的,在徐淮之這句話含笑帶諷地說來,竟將他底氣打消大半,面上也不覺一紅。方知這倆師兄弟不僅武藝超群,腳程卻也非同凡響。
棚外霪雨方停,一派春塵氣息正清逸,卻見徐淮之笑著站起,將兩枚小錢推在破桌上,抖抖粗布衣裳,眉目間的化外出塵之態逆光看得行止不由就是一怔。
卻見他一把拉過自己師弟,笑著看向自己:“我與小康此刻便要往梁家去一趟,不知行止大師可否願意帶路?”
行止一怔,突然意識到這亦是他的一問,忙捲起僧袍跟著起身:“去,自然去!今日和尚發了牛脾氣,你倆師承來歷,俺便是跟到天涯海角,也要問個清楚!”
………【芙蕖胭脂風斷續】………
報春荷
梁家一處曲水迴廊的大院這幾日清開了場子,擺了個爭花臺在一池嘆頭的荷葉尖兒旁。
因為一場春雨,原定巳時的比武向後延了一個時辰,此刻三才門來求親的眾英雄,皆被安置在前廳喝茶躲雨,此刻空蕩蕩的後院空寂靜謐,只餘一聲聲肆無忌憚的鼾聲。
三道灰色的流影越過高牆無聲無息落到院內,三人望了眼躲在青樟樹上小眠正酣的少女一眼,相視一笑。
梁家大小姐梁菡此時此刻正在作個一統江湖的好夢,正正夢到登臺封劍、與眾英豪舉杯暢飲之時,才將將端起杯來,卻覺自己腦後一痛,猛回頭一瞧,只見自己過世的老爹黑著一張老臉,抓著自己頭髮衝自己大吼:“死丫頭,又偷酒!今日摔死你個孽障算了!”
說罷摔手將自己往地上狠狠一摜!
“爹爹饒命!”梁菡驚出一身冷汗,猛地在樹上坐了起來,卻正巧與俯下身察看自己模樣的少年撞了個頭碰頭,一聲脆響,梁大小姐已哎喲連聲地抱頭哀嚎起來。
“你,你沒事吧……”一個木呆呆的聲音響了起來。梁菡惱怒地將頭甩過去,“你找死啊——”
然而與行止一般,這一聲怒斥在看清眼前人的剎那低落下去。
此時晨光剛褪,細雨才消,樹影婆娑之下,季康一雙呆呆的星眸看在她身上,彷彿刀光般雪亮耀眼,神色中有年輕氣盛掩不住的銳氣,卻在那銳氣中,藏著絲絲縷縷說不出的怯,欲走還停,欲落還飛,一片痴色,一溶銳氣,一縷怯意,這樣活生生的交纏起來,竟讓人看了不忍側目。
這樣一見驚豔之下,忍不住就要一點點細看下來,看那劍眉斜飛、蒼頰帶冷,看那蜂腰標挺、猿臂長展